这时饭店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争促的摩托声,在狂吼了一下后突然熄灭了。车上坐着两个人,都貌相不善,像是在社会上厮混的那种泼皮无赖。前面开车的那家伙戴着头盔,帽沿压得很低,露出一对很阴森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往里面看。后座上的那个家伙没戴头盔,蓄着长发,留一小撮胡子,叼着烟,等车完全停稳了,他便一只脚支着地,立起身子也是肆无忌惮地往里面看。王家卫就念叨了一句:“妈的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吃饭的!”大家也都往外看。突然王红哦了一声,马上站起身,轻声说:“我的,我的。”就急步走了出去,跟那两个家伙说上了话。里面坐着的这些同学便心里有些不爽,一是因为看这情形,王红在个人问题上显然是属于比较放纵的那种人,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招惹两个青年来找她;二是因为那两家伙一看就不像善类,肯定没接受过高考教育,甚至有可能是社会渣滓,她居然会跟他们来往,简直有辱斯文。纪方就忍不住轻声嘀咕说:“王红怎么会跟这种人搞到一起。”
王家卫说:“有什么奇怪的,我好几次看见她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
牛希咬说:“我也看见过。”
纪方说:“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女孩子!”
卢光中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是有苗头的,你们还记得吗,她是我们年级女同学里最爱打扮最爱风流的?”
纪方说:“我倒不是说她爱风流有什么错,但好歹找个同档次的人风流去呀,这不是有点自轻自贱嘛!”
王家卫说:“同档次的风流她也有,只是你没看见而已。她的关系比较复杂,说不清。”
纪方便不胜伤感地说:“唉,过去的同学现在的变化是越来越大了,她不过是一个缩影。”
卢光中说:“这话算你说对了。以后呀,我看大家不是变化,而是巨变。”
余九日说:“倒是一成不变显得没意思。”
这时王红回到了店里,大家以为她会重新进餐,有人已准备调侃调侃她。哪知她只是进来拿放在坐凳上的手提包。她显然知道大家在背后对自己有些议论,不过显得很坦然,还格外妩媚地冲大家一周遭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再见。”大家自然要留她,她自然是婉言谢绝。倒是王家卫很通情达理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留人家干嘛,别误了人家的好事!”
王红就指着王家卫嗔道:“什么意思,嗯,你什么意思?不要乱讲。”
王家卫笑说:“哪个乱讲,你是有好事嘛!”
王红到了外面,刚才披长发的家伙就从后座上下来了,把位置让给了她,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那家伙还在她旁边趁机扶了一把她的腰。待她坐稳,摩托车手便一踩油门,卷着发动机的嘈杂声顿时没了踪影。
店里的气氛便不知不觉的有些沉闷了。大家其实心里都有点羡慕王红,觉得她过得很潇洒,风流快乐,对照自己的生活,不禁黯然失色。就再没有什么高谈阔论了。淡淡说了一会闲话,卢光中说还要去会个朋友,先起身要走,大家也觉得意兴阑珊,就要王家卫算帐,一起均摊了,忽然想起王红走了,就说便宜了她,下次要她补,然后一哄而散。
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的时候王家卫对陆孙两人说:“我们应该请一次客。”
陆孙两人都满腹疑虑地看着王,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把我在外面开饭店的事跟我们头说了一下,要他以后照顾照顾,他吞吞吐吐地不爽快,我看我们得请他吃一顿,再送他两条烟。没办法,现在就是这种搞法。”
陆同马上说:“那是那是,应该应该。我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你不开口,我也不好说什么。”
孙一夫自然也没什么意见。3人就商量用什么菜招待王家卫的头头。 意见很一致,家常便饭怕是不好见人,至少得上几样压得住桌子的上等货色,像蛇、团鱼、牛蛙和海参什么的,还需上一瓶好酒,至少是五粮液以上的档次。就要王家卫明天负责张罗。这一天都累了,各自归家歇息。
次日,店里冷清了一个上午,午餐时只有3、4个人来吃饭,比以前的情况更惨。陆同不觉眉头紧皱,心里竟有些害怕了。然而下午就渐渐热闹了起来。先是4 点多钟时就进来了几个赶路的坪塘人。他们是去城里拉货的,返乡途经此地,肚子饿得不行,就看中了这家饭店,吸引他们的正是外面那块“来了是大爷”的招牌和那副对联。司机一进来就说:“嗬,口气真不小,味压潇湘第一家。我开车跑遍全省,吃过不知多少饭店,还没看见谁敢说这大话的,倒要来见识见识。”陆同忙起身相迎,给几位敬了一支烟,说:“胡乱写的一副联,诸位切莫当真。只要你们吃得开心就好。”陆同一边侍候他们一边跟他们闲聊,知道他们经常来往此地,就说:“以后诸位来了,只要进我的店,我给你们打7折。”那几人都笑逐颜开, 一齐说那我们以后是肯定要来的。送走了这拨人,陆同站在店门前左右看了看,就见孙一夫领着大概8、9个学生来了。陆同心想:“这家伙真行,说到做到,居然就硬是把一群学生骗来了。”孙一夫跟陆同打了个照面,悄悄地挑了挑眉毛,显然是炫耀的意思。那群学生先是站在店前看店名,都对它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说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店名,然后一拥而进,在店里东瞧西看,很新鲜很喜悦地样子,嘻嘻哈哈闹腾了一番,才好不容易你推我搡地坐下了。孙一夫在厨房里对陆同说:“这些小杂种的家里都有钱,平常就经常下馆子,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说会常来店里吃的。”
陆同说:“我看他们虎头虎脑,不懂行情,干脆按全价收, 然后骗他们说打7折。”
孙一夫不同意,说:“刚开张,现在最主要的是拉客,把生意做熟,等稳定下来了再想办法怎么提高收入。你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刀斩上去的搞法,我看不好,万一醒了门子,反而去了多的,得不偿失。”
陆同辩解说:“他们不会发现的。”
孙一夫不满地说:“在你眼里全世界的人都是傻瓜蛋。杀猪也要掌握时机和火候!”
陆同想想也是,就没再说什么。这群学生闹腾了足足1个小时,才一个个带着懵懂的酒意离去。他们前脚走,王家卫就领着一个朋友来了,给陆孙介绍说是他们局里的一个副科长。听说已经接待了两拨食客,王家卫非常高兴,说:“上午场面那样冷清,我以为这第一仗是肯定会输个一蹋糊涂,哪知形势这么快就逆转了。好,看来我们这一把真是赌对了。”那个副科长就说:“现在开饭店一般都赚,如果亏了,多半是猪脑壳。你这店我一看就知道不应该是亏钱的店,再加兄弟们撑一把,绝对发达起来。”王家卫说:“发达不敢想,只要把本捞回来就烧高香。”那副科长就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鬼脸,好像是说你这要求也太低了点吧。王家卫陪那副科长坐着闲聊,一边喝酒,一边吃瓜子,到了黄昏时分,王家卫请的几个主要角色也都到了,有一个正科长,一个会计和两个稽查员。这些税务部门的家伙,从貌相上看平平常常,但一说话一个赛一个的气粗,吼天吼地,好像从不把什么人和事放在眼里。显然平常他们被人侍候惯了,便不知不觉培养了这么一种德性。王家卫在一旁恭敬地陪着他们喝酒,敬烟,把几个人侍候得十分舒服。平素很严肃的科长就跟王家卫称兄道弟,拍着王的肩膀,把脑袋抵近王的下巴说:“老弟,我教你一个好办法。老是打折也不行,这样发得慢,想快发,你得弄本发票,比方说顾客吃了1百块钱,要求打折,你说不打折,但跟他开张发票,130或者150,他要写好多就写好多,实收1百,这样他拿回去报,还能赚30、50的,他保证愿意。”
王家卫说:“吃饭的钱能报销吗?”
科长说:“你怎么这么呆!你可以注明是劳保用品、文教用品或者什么别的用品,谁要你写吃饭啦,你不会这么傻吧?”
王家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对对对,好主意,好主意,就像我们经常这样对付上面一样!”
科长立刻鼓起眼睛指着王家卫的鼻子说:“嗯!”
那几个副科长、会计也鼓起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王家卫,骂他:“蠢得要死,这叫什么屁话!”
王家卫这才知道自己又犯了傻,急忙第二次拍打自己的脑袋,骂道:“该死,瞧我这猪脑壳,该死!”
副科长说:“打脑壳还不够,还应该掌嘴。”
王家卫二话不说就叭叭抽了自己两耳光。虽然是轻轻抽的,但也抽得脆响。那些人这才松驰下来,复又露出满脸的笑容,吃的吃,喝的喝。
在店门接客的陆同和孙一夫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抿嘴相视而笑。
王家卫问:“哪里能搞到发票?”
科长和副科长同时说:“不知道。”
散了席一个稽查员把王家卫拉到一边悄声说:“你要搞发票怎么能问科长,出了事他得负责呀。这事兄弟我给你办,不过你得。。。。”稽查员把右手五个指头聚拢,拇指在那四个指头上擦了几下,意思是你得给点好处。王家卫明白过来,当即说没问题,只要你替我搞到了发票,我绝不亏待你。这稽查员在税务局工作了好些年,弄钱方面很有一套,经常替做生意的人弄些发票、单据一类的东西,得了不少好处。时下彩电还是紧俏物质,要走后门搞关系才能弄到一张票,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可他家里却早已看上了彩电。第2天他就把发票搞来了,王家卫免不得又请他吃了一顿,还给了他20块钱。
第五章 世态炎凉人情冷
第五章 世态炎凉人情冷 泡店希咬遇旧友
这家店子便成了牛希咬的一个好去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