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光中说:“你们土木系其实就是一个最好的去处。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学校这几年就是土木系的成就最高,出的人也最多,现在校领导里面有两三个都是你们土木系的。看现在这样子,到处在搞建设,土木系以后会更吃香,你应该哪也不要去,要想办法留在你们系里。”
张宏达眨了眨眼说:“我明白了。”
卢光中问:“你们几个人里哪个当主席的可能性大些?”
张宏达说:“关劲松,他跟李元明好像走得比较近,我看见他请李元明吃过几次饭,这段时间他又跟外校搞了几次联欢,还想搞一个什么省城高校联合会,说要加强各高校之间的联系,增进学生的友谊,也不知是不是李元明的意思。其实没几个人响应他,但知道的人不少,都说他活动能力强,据我的调查,他当主席的呼声比我们几个高些。但我看他不顺眼,他就是一张嘴巴会说,真正办事并干不了什么。”
“你别瞧不起他,人就是要嘴巴会说,会干又怎么样,从来都是会说的管会干的,我还没看见过倒过来的例子。”
“那倒也是。”
“你放心,你当主席可能有难度,但副主席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吃了个把小时,卢光中要走,张宏达就叫算帐。陆同问张要不要开发票,张宏达愣住了,不明白陆什么意思。卢光中一旁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发票开上瘾了,逮谁跟谁开发票!别打他的主意,他是个穷学生,自掏腰包。”陆同就也笑了。张宏达却还不明白。走出来问卢刚才什么意思。卢懒得跟他细说,只告诉他:“无非想多挣你几块钱。”
两人返回了学校,在一处水塘边上分了手。卢原本是可以在学校分间房子的,不过是跟人合住,他不喜欢,再一个母亲也不愿儿子跟她分开天天吃那油腻腻脏兮兮的食堂,便叫他在家住。他平素最听母亲的话,就没要那间房子。母亲说房子你还是要了嘛,占个床位,如果家里来了亲戚,你那好歹可对付一个人。他说现在不要房子,以后要起房子来就会理直气壮些,更容易搞到一间好房子。母亲不禁感叹,这个在她眼里一直很单纯温顺的儿子,如今也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了。
卢光中回到家,母亲迎上来说:“天断黑的时候田玉蓉来找你,我留她坐了一会,后来她不耐烦等了,就走了。你干什么去弄得这么晚才回来?啊呀,一身酒气,又喝酒了!”
“一个朋友请客,不去不好。”
母亲就嘲笑儿子说:“我说卢大秘书,你现在还真是个人物了呢,嗯,隔三差五就在外面有饭局,我说究竟是你请别人呀还是别人请你呀?”
“当然是别人请我,我哪有钱请人!”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说:“我看不一定吧,你有时接待外单位的人那不就是你请人家吗,只不过不用你花钱就是了。现在的领导秘书真不得了,如果是以前,你请人吃一次恐怕就有人提意见了。”
卢光中去厕所撒尿,一边解裤子一边说:“都像您这样动不动谈以前,那社会不要发展啦!”
“好嘛,白吃白喝就是社会的发展,什么逻辑?秘书当着当着怎么水平越当越差,你读初中的时候好像思想还高尚一些呢!”
卢光中提着裤子从厕所里出来,冲父亲吟了两句诗:“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父亲不能用诗应对,也不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只能撅着嘴说:“什么玩艺!”
卢光中伸手想拿桌上的香蕉吃,被母亲喝住了:“洗手洗手,才上了厕所,我看你爸没说错,你越过越回去了,以前解了手都知道洗手。”
“肯定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父亲看着电视屏幕说。
卢就冲母亲笑道:“您可千万别学我爸动不动给我上纲上线,他老人家就够我吃的了,再加上您,那您儿子非被你们弄成傻子不可。”说罢他去厨房洗了手,回到客厅问母亲:“田玉蓉走多久啦?”
“半个小时吧。喂,我说儿子,你对她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跟妈妈说说,我看人家女孩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卢光中剥开香蕉一口就咬掉了半截。他很奇怪,人家一般都是用茶醒酒,可他爱用水果醒酒,常对人说不管被酒精烧得多晕糊,只要水果一下肚,整个人就全清醒了。“您对她满意吗?”他问母亲。
“我看你这孩子是有点晕头了。这是你的事呀,问我干什么,以后又不是我跟她过日子!”
“娶进门来您不就得跟她过呀?”
“但最终还得要你满意呀,傻儿子!要说这女孩子吧,人肯定没话说,性格温顺,她爸是机械系的老师,我们也认识,就是长得平常了一点。。。。”
老头子马上转过脸来冲老婆嚷道:“长得平常怎么啦,是罪过还是怎么的?古人说家有丑妻,无价之宝,何况人家还没到那份上呢!”
老婆立刻反击说:“我看你也是个老混蛋,谁说长得平常是罪过啦?简直岂有此理!再说,男人哪个不想讨个漂亮的老婆?”
“我就不想,玉蓉姑娘那样就挺好。”
卢光中说:“爸,我看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您的意思是说我妈年轻时候不漂亮罗?可我看过你们以前毕业时的照片,我妈可是你们班上的班花呢!”
母亲把头发抹了一把说:“就是。”然后她斜眼看着老头子,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平生就这德性,得乖卖乖。”
“我当年是看中你的人品,跟长相无关。”
“天地良心。”老婆这回更加使劲地瞪着老头子,说这几个字时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恨意。老头子不知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头了还是不想继续惹老婆生气,听了这话再不出声。
母亲回头对儿子说:“我说,你跟玉蓉之间的这种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中时就互相有点意思,又经过大学四年,我看你就不要再拖了。自己想想清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喜欢她就跟她正式明确关系,别叫人家牵肠挂肚的,免得别人说我们卢家的人办事不清爽;不喜欢她,那也跟她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的青春,也别耽误了自己的青春。时间过得快呢,一晃你就23了,晓得不卢大秘书?”
卢光中咂巴咂巴嘴,舌头在嘴里继续贪婪地舔着香蕉残余的甜味,轻轻地说:“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