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柳看清了自己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便一横心,决定对程东明发起最后的攻击。现在的问题是时机难觅。有一天程东明请冯大坚和她们几个女孩去他家玩。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程东明的妻子是电影厂的演员,眼下少有戏演,大多时间在家呆着。金丝柳觉得在他家里不可能有机会,只能在外面想办法,可程东明每次来她们这里不是跟大家在一起就是在冯大坚家,也没什么机会。又过去了几天,她开始紧张起来,如果还没有进展,她估计自己就要输了。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哪知老天却很帮忙,把一个绝好的机会送给了她。这几日程东明吃喝睡都在冯大坚这里,大家便问他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他说:“吵什么架,我从不跟老婆吵架,最瞧不起跟老婆吵架的男人。”
宋海棠就问:“那怎么老不回家,老婆不惦记你呀?”
“她把我甩了,怎么会惦记我!”
大家觉得非常意外,都惊讶地看着他。程东明忽然笑道:“电影厂跟电视台合拍一部连续剧,请她演里面的一个角色,这些天去外地拍去了,据说至少要出去一个月。我是一个不会做饭菜的人,只好把女儿送给她奶奶带,自己就来大坚这里搭伙,两个单身汉,互相凑合着过。”
冯大坚就开玩笑说:“在我这里一切问题都好解决,就是你家老二如果想作奸犯科,那我可一点忙也帮不上。”
花百艳没听懂冯大坚的话,问:“他家老二是谁?”
冯大坚和程东明就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一笑便把那话的意思笑得十分明白了,几个女孩便一起做害羞状,直拿眼斜瞪冯大坚,怪他不正经。
但金丝柳的害羞是假的,她实际已经心花怒放了。她的宿舍离冯家不远,她就有事没事常往冯大坚家跑,她想程东明不可能老是呆在这里,总会回去的,她来的目的就是要掌握程东明的动向。这天,她在冯大坚家没见到程东明,一问,果然是回去了。她就故意磨蹭了一会,然后告辞了。一离开冯家,她就快步走向汽车站,搭车去了程东明的家。她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搞定搞定他,惟有搞定他才有可能使目前死水一潭的生活发生一些变化。一会儿她就到了那片家属区,本来很坚定的心这时扑腾扑腾地跳跃起来。但这只是一点意外的杂音,根本不足以阻挡她的脚步,这会恐怕是九头牛也拉她不回。上了楼,她蹑手蹑脚接近程东明的房门,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便伸手敲门。哪知就在这时她听见里面有动静,便马上收了手,仔细听了一下,居然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她觉得非常意外,心想难道程东明的老婆回来了,难怪他不在冯大坚那里住了。顿时她就觉得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满腔的热情化为乌有。她忧伤地感叹,命太不好了。没办法,只能算了。可刚要离开,这时她忽然敏锐地感到那笑声不像程东明妻子的,首先是音质不太像,其次是那笑声似乎有些放浪,她觉得就算是久别重逢,快乐的笑声也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直觉便告诉它这里面有问题。事关重大,她立刻决定不走了,要呆在这看个究竟,如果运气好的话她想里面的人会出来露个面的。她就跑到楼上,静静地等待程家的动静。如果上面下来了脚步声,她就往上走,装出去上面找人的样子。如果下面上来了脚步,她就往下走,装出刚刚从哪个熟人家里出来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像个贼,这感觉很不好,但她坚持着,既然已经下作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开始烦燥起来,心想也不能老呆下去,便决定再呆10分钟,如果里面的人还不出来,就不等了。10分钟后她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算了吧,把一件不光彩的事做到这份上,也算对得起自己了。”经过程家房门她突然又有些不甘心,便凑上去想听听清楚,里面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老婆。听了一会,她浑身发起抖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张开了,我的天啊,那个声音分明是宋海棠。她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里面仿佛发生了爆炸似的,直炸得她眼前金星乱迸。她痛苦地想自己又一次输给了宋海棠。她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全揪下来,揪成一个秃子,当尼姑去算了,老是斗不过别人,说明自己根本不适合在人生这个残酷的竞争场上生存。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输给宋海棠,她也许就认了,可这种事,自己明明比宋海棠有经验啊,明明比宋海棠更具有一种豁出去的决心和意志啊,怎么也会输的呢?她不明白,宋海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她又是怎么下得了这个决心的?这两个问题太令她疑惑了,使她慢慢变得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也许宋海棠不过来找程东明说说话,两人绝无苟且之事。尽管她马上就嘲笑自己,骂自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但那种可能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而她这会就像一个即将被淹没的人,明知稻草无济于事,也要去紧紧地抓住。她就突然升起了一股把一切揭穿开来的勇气,决定敲门进去将事情彻底搞清楚。她敲响了房门。里面的声音静了下来,半天没动静。她就不停地敲,越敲越重,程东明就把门打开了,见到金丝柳,顿时目瞪口呆。金丝柳笑说:“怎么,不欢迎?”
程东明迅速回过神来:“啊啊,嗯嗯,不不。。。。怎么会不欢迎呢,欢迎的,请进。”
“啊,你也在这。”金丝柳已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显得很大方地跟宋海棠打招呼。
宋海棠却已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微微地颤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来找。。。。找找程老师借本书。”
金丝柳说:“这么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来借书的。”她问程东明,“你经常教导我们要多读文学名著,今天我就来借一本名著读读,可以吗,不会舍不得吧?”
程东明说:“当然当然。”
金丝柳扑哧笑问:“当然当然,是当然舍得还是当然舍不得?”
程东明说:“舍得舍得,岂有舍不得之理,你只管借,多借几本都行。”
金丝柳就大大咧咧走进程东明的书房,装出很认真的样子在书架翻起了书来。这时她已清晰地闻到了从卧室里飘来的一丝精液味。那种味道对她来说几乎是刻骨铭心的,绝对不会闻错。在彻底认输的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无聊,何必呢,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非要敲门进来不可,既不能解决问题,平白给自己添恶心,实在愚不可及。不过转念再想,怎么又能怪自己呢,如果不是愚不可及,岂会处处后人一步。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她对一切就真的变得很无所谓了。她看见了一本《金瓶梅》,便想把这本书借回去看看。拿着书走到客厅跟程东明一说,程东明其实很不愿意,这本《金瓶梅》没有删节,是一个好朋友从香港带回来卖给他的,一般别的书他都借,就是这本书,多好的关系也绝不借,可以现在的情境来看,他觉得似乎没办法拒绝金丝柳,如果得罪了她,她到外面说自己跟宋海棠的事,可能会有麻烦。他就说:“这本书我从不借人的,我有个亲戚想借这本书我都没借,只让他在我这看几眼,你要借我就没办法了,但你记住,千万千万记住,绝不许转借别人。3天够了吗?”
金丝柳说:“足够了,我看书一目十行,不求甚解。”
宋海棠说:“你别让花百艳知道了。”
金丝柳心里骂道:吓,臭婊子刚把人搞定就以女主人自居啦!嘴上说:“不会的。”实际她才不管这么多呢,花百艳知道了就知道了,她绝不会刻意去防范她。程东明显然对她很不放心,就说:“让我把书包一下,写个别的书名,这样花百艳即使看见了,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也不会在意。”他就找了一张图片,像小学生包书那样把《金瓶梅》包了起来。金丝柳在屋里又坐了一会,然后就拿着书走了。
她一走,宋海棠就盯瞪着程东明问:“她怎么会来的?”
“谁知道。”
“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我说你怎么疑神疑鬼,我除了跟你有秘密,还能跟谁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