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拿着秘鲁券反复看了看,他觉得像美元,问:“怎么兑?”
“8块5。”
“怎么这么便宜?”
“家里急等钱用,银行又不给兑,只好找人兑了。”
“贵倒是不贵,就是不知道真假。”
“你可以拿到银行里去验证吗,就说你想存美元,叫他们给看看。”
老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同意去验一验。两人便往银行走。没走出两步,吕平方和陆同就按照事先的计划出现了。他俩装模做样拿美元看了看,又跟柴良讨价还价了一番,然后以8块人民币兑一美元成交了,共兑了100块。吕陆走后,柴良数好钱,对老头说:“够了,不兑了。”说罢往回走。老头突然急了起来,看着一个这么好的挣钱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他实在不甘心,就追上来求柴良也跟他兑一点。柴良佯装不干。老头更急了,说:“他们出8块,我出8块3,怎么样, 你不亏吧?”
柴良斜眼看着他问:“你真肯出这个价?”
老头怕他不信,已经把钱掏出来了,说:“我儿子是做生意的,今天给了我两千块钱,我正准备去存起来,现在就跟你兑两百美元,当面给清,两不吃亏。”
柴良故意想了想说:“行,看您是个老人,我最尊重老人了,就给你兑点吧,多换点钱我手头也宽裕些。”
老头说:“正是这话。”
柴良就点了两百秘鲁券给老头。老头则点了1660块人民币给柴良。临了柴良对老头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开了。
这一天3个人就过得非常愉快,先去胡吃海塞了一顿, 然后又邀人打了几圈麻将,柴良还把上个月的工资发给了李红芳。李问他这个月的工资呢。他说下月发。她撅了撅嘴说:没劲。等到夜幕降临了,3人便去镇子上逛窑子。 此前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弄到钱,手上这点积蓄必须对付每天的饭局,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泡过窑姐了,今晚自然要痛快地撒撒欢。吕陆两人头一次在这里被一伙窑姐讹了后,曾好多天不敢再来这里娱乐。只因实在憋得难受,后来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原本是想躲着那伙窑姐的,可那些姐儿并不是守株待兔的主,喜欢在这一带乱窜,自然难免要碰上。他俩又羞又愧,倒是那些窑姐一点不难为情,看见他们就好像看见了久违的情人似的,飞一般直扑上来,抓着他俩的胳膊就往屋里拽。他俩怕遭第二次讹诈,竭力挣脱。无奈窑姐儿抓得真紧,直似两把小肉钳般钳着他俩,一口一个亲哥哥地叫着,说:“都是玩,干嘛还挑三捡四的,进了洞全是一抹黑,难道你还能看得清里面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是怎么的?”
吕平飞说:“是因为你们太不讲规矩了,玩起来没劲。”
“唉哟,还记得上次的事呀?大丈夫男子汉这么没肚量,不就多收了你几分钱吗,值得这样耿耿于怀!我们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今晚保证随行就市,绝不乱涨价。哥哥,你不知道,这里其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对第一次来的客人总要涮他一把,如果他是常客,那就明码标价了。”
“为什么对新客人要这样?”
“这就像你如果进了局子,牢里的犯人得狠狠揍你一顿一样,你说为什么?不为什么,就这规矩。”
果然那一晚窑姐就是单对单地侍候了,而且十分尽心尽力,表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后来吕陆两人又去过几次,各自泡了一个姐儿。可惜手头拮据,始终不能尽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混。
实际上吃饭并花不了多少钱,因为他们可以在附近的单位食堂里用餐,每人每月3、40块,了不得了。若他们3个人一起进餐,每月100足够了。但天天无事可干,自然要找些消谴,白天难免在赌场上混日子,如果手气好倒罢了,可他们赌运都背,上场便是输。加上晚上更其无聊,少不得要寻花问柳,故手上有钱是不经花的。骗来的1600多块钱似乎很多,其实经他们这样瞎折腾,三下五下便渐渐枯干了。过了些日子,柴良寻思再去城里骗点钱。吕平飞觉得不妥,老是这样骗,肯定有一天会出问题,聪明人不是不可以干点坏事,但老盯着一件事干就是不智了。陆同也有同样的看法。柴良想想也是,就不再提这碴。
过了几天,柴良说:“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我们去搞传销你们说怎么样?”
吕平飞问:“什么叫传销?”
“这是刚刚从国外传进来的一种销售方法,三句两句我也说不清,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种事不仅来钱快,而且很稳妥。我有个朋友,也是以前大学同学,他在城里搞这种事,我们先去取点经,学一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呢?”
吕平飞和陆同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3个人第二天就来到了城里, 找柴良的那个所谓朋友。吕平飞不解地问柴良:“你在海口怎么有这么多朋友,三教九流的人好像都有?”
柴良说:“我是工农兵大学生。你应该知道工农兵大学生是怎么回事,老实说没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但社会知识却比现在的大学生学得多多了,我们上大学什么时候正经读过几本书,全他妈鬼混去了,到处结党营私,想为日后的发展织一张广泛的社会关系网。我们那个班上的同学没一个安分守已的,不是在官场混就是在商界混,虽说现在还没几个出道,但基本上都干出了一点模样。来海南的就有上10个。这个搞传销的同学叫孟贺生,最鬼的一个家伙,毕业后也不知靠什么关系居然去了美国。走的时候他说永远不再回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这些年来都没他的消息,我还以为他在美国拿了绿卡,正享受着资本主义富裕的物质生活呢,哪知去年他竟回来了。我们问他怎么违背了自己当年的誓言。他直摇头,说别提了,惭愧,以前听广播收音机里经常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还有报纸杂志上也这么说,总觉得都是共产党的宣传,去了美国才知道敢情真是的呢,而且资本主义吃人的程度比我们在国内时听到的看到的程度还要严重。有了这种比较,我才知道,真是社会主义好啊,社会主义的制度优越啊。所以他就回国了,回到了更加优越的社会制度里,他说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是更适合在这种制度里发挥。我们同学就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想搞传销,动员这些同学朋友跟着他一起干。但都觉得他这个家伙有点吹牛,谁也没跟他干。现在我们闲暇无事,就去见识见识吧,看看传销这玩艺到底怎么回事。”
柴良本来跟孟贺生没什么联系,孟留给他的地址他也早弄丢了,但因孟在海口晚报打了一则传销广告,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孟贺生。这是在南郊的一栋刚刚建成,尚未来得及粉刷的新楼里,柴良3人找到五楼, 就看见一间很大的房子里聚集了上百人。人虽然多,可整座大厅里一片死寂,好像没人一样,气氛显得颇有些儿恐怖,柴良3人不禁哆嗦了一下。这种情形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 如此多的人聚在一块居然能不发出一丁点声响,简直就像一支即将出征的军队。他们站在人群背后,拨开几颗脑袋,看见前面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台上铺着一块猩红色的地毯,放着一张桌子,桌旁站着一个人,他的面前则跪着两个人。跪着的人痴呆呆地看着站着的人,好像两条被驯服了的狗。
吕平飞问柴良:“这是怎么回事?”
柴良说:“我也不知道。”
足足有两分钟,这些人依然没有动静,偶尔一声咳嗽也显得非常克制。台上跪着的仍跪着,站着的仍站着。柴良实在看不懂,就问身边的人:“这里在干什么?”
那人很懊恼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上课。”
柴良想问上什么课,但被那人的神情吓得闭了嘴。突然,台上那个站着的家伙发出一声暴吼,柴良3人被震得同时发起了抖来。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发现那上百号人却毫无反应,表情冷漠。显然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柴良3人互相看了一下, 似乎都在问对方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时就听那个暴吼的家伙指着跪着的那两人恶毒地骂了起来:“混蛋,杂种!你们两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