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涛摇摇头,轻轻笑了笑,装出不便启齿的样子。金真能说:“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这个忙帮不成我也不会怪你。”
周正涛这才说道:“我表舅倒不是不愿意通融,但他说他现在也碰到了一件麻烦事,想请你帮忙。”
“只要我能做到,绝不说二话。”
“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就看你愿不愿意。”
“到底什么事?”
周正涛没有马上说,又低头想了想,对自己的这个阴谋做了最后一次判断,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再说也豁出去了,便说:“是这样,你知道,我们区很快就要换届了,我表舅觉得魏东佛如果当了区长,对他的生意不利,一是魏东佛这个人太喜欢抓权,什么都想控制在手里,二是魏东佛太贪。我表舅想扶程易生,他知道现在魏东佛正在搞程易生的鬼,就想请你把他具体的行动方案和动手的时间摸清楚。就这么点事,不难吧?”
金真能听罢发了一会呆,后来说:“原来这是早有预谋的。”
“请你相信,这事跟我无关,纯粹是我表舅的意思,我不过帮他传话而已。”
金真能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们弟兄的关系那还用得着说嘛。为了我老婆不失业,我想我大概没有选择,不过我想问问清楚,是不是只要我帮了你表舅,他就保证我老婆能上班?”
“不,你老婆从现在开始到换届之后,一直呆在家里,如果程易生当了区长,那你老婆再去上班,而且可以让她干老本行──会计,这段时间的工资和奖金也全部补发。如果魏东佛当了区长,那你老婆恐怕就得另谋职业。”
“我明白了,行,我一定想办法弄到你们需要的情报。”
“不是我们,是他们,说了我只是个传话的。”
“一样一样。”
“怎么一样,太不一样啦!”
金真能笑了笑,意思好像是说狗日的你就别演戏了。不过他没再说什么,把话题转到了区里的权力斗争上。两人便议论了一番,都有一个相同的看法,即那些大人物们的成败,关键看谁先动手。
金真能说:“先动手后动手的区别太大了,玄武门政变就是这样嘛,对不对,本来李建民占据全面优势,既是太子,又控制了京城内外兵马,李世民因为先动手,就当了皇帝,千古流芳。”
周正涛说:“所以说程易生需要你的帮助。”
“但也不能说先动手就绝对赢,也有后发制人的情况,万一程易生还是输了,我不会被他们卖了吧?”
“怎么会呢,你是跟我捆在一起的,我跟你共进共退,万一失败,我表舅不可能卖我,不卖我也就不会卖你。”
“那你表舅能自保吗?”
“他怕什么,做生意的,区政府每月什么事不干都可以从厂里拿一笔钱,魏东佛总不会跟钱过不去,这是其一,其二,我表舅对他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敢动!”
正说着,这时来了一个人,两人就分开了。
程易生通过其他的渠道印证了周正涛的说法,不觉紧张起来。他一向看不起魏东佛,觉得这个人除了会搞关系,其他一无是处,他甚至对手下人说魏东佛连当科长的才能都没有。这次政府换届,虽然魏跟他的呼声是最高的,但他根本没把魏当回事,觉得自己凭能力绝对能把魏摁下去。他不怕魏玩花招搞名堂,他认为那些小人的手段奈何不了自己,但魏东佛居然要把他跟5、6月间发生的那些事联系起来,这就非同小可了,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甭管有多么超人的能力和才华,跟那些事沾了边,那还不仅仅是上不上得去的问题,而是政治生涯就到头了。他跟几个心腹密商了一下,觉得周正涛提供的情报太重要了,而且周这个人也值得重用,不光是可以叫他卧底搞情况,还可以要他整理李发阳的材料。程易生跟黄建国说了这事,黄建国便立刻找到周正涛传达了程易生的指示。周正涛非常高兴,程易生能对他有指示,说明程易生开始信任自己了,只是程居然不直接来领导他,非要拐这么一道不必要的弯,叫他又有点不爽。看来当叛徒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叛过去当个团长,不如在原主子那里当个排连长。只是李发阳老狗日的太可恶,连个排连长也不赏给他,逼得他当叛徒。唉,罢罢罢,命该如此,走走看吧。
周正涛晚上回到家,便赶写报告。李发阳5、6月间到底干了些什么事,说了些什么话,其实他也不清楚,想了半天,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便要卫翠苹去隔壁吴老师家借5、6月的人民日报和湖南日报。那吴老师最关心国家大事,每年都要订几份报纸,回家无事就研究报上的文章,被人戏称为活报纸。卫翠苹问他干什么。他说:“你不要动不动就问为什么,有些事女人不宜打听。”
卫翠苹知道他现在投了新主子,想干点大事,十分支持,便不跟他计较,去吴老师家借来了报纸。翻了几个小时的报纸,受了一些启发,周正涛便开始编派李发阳,说李经常发表自由化的言论,对中央重要领导人有许多批评,支持学生,当时还组织了几次游行,一度气焰十分嚣张,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党员身份。还报告说李发阳的这些言行都是魏东佛平日纵容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李发阳是代表了魏东佛。周正涛也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一类报告,反正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把许多李发阳没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算在了李发阳头上。他隐约觉得这样做也许过分了,可再一想,反正豁出去了,要么就别干,要干就别有顾虑,干脆干彻底。最后,这份诬陷报告写得十分吓人,看完之后给人的感觉是李发阳如果不受惩罚天理难容。第二天,他就决定把报告送上去。是给黄建国代交还是亲自送去,他很是犹豫了一会,他担心如果亲自送去,程易生万一不领情,反而把事情搞坏了。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当领导的没有几个不喜欢来拍马屁的部下的,关键在于自己脸皮是不是够厚。若在从前,那肯定是不够厚的,但他现在是进过神经病医院的人了,便很快就过了这道心理关卡,暗暗发狠说:管他呢,老子就是要亲自去送,老子就是要显得很想巴结他,看他能把老子怎么着。
程易生自然是不可能把他怎么着的,还正像他希望的那样,比上次客气多了,甚至连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不过程易生很谨慎,没有当面打开报告,问了他几个问题,嘱咐他一定要把金真能看紧点,别误了事,就打发他走了。
出来后周正涛终于产生了一种叛变的快感,并因此肯定了自己的这种行为。回到部里,他就去找金真能问情况。金真说:“你也太急了吧,这两天李发阳他们不可能有动作。我估计他们可能会在一个星期后展开行动。”
周正涛用程易生嘱咐他的口气嘱咐金真能:“千万不能大意,稍有疏忽就前功尽弃了。”
金真能说:“放心吧,他们也许不打算重用我,但还是信任我的。这几天我邀上张灵语,多往李发阳家跑跑。”
周正涛很高兴金真能有这样的态度,觉得金是真心归顺的,有心跟他交朋友,便说:“今天中午我请吃饭,叫我表舅买单。”
金真能问:“你表舅会听你的吗?”
“不是他听我的,是他整个就是一剥削阶级,狼心狗肺的资本家,花天酒地,奢糜无度,不打他的秋风打谁的秋风!”
金真能哈哈直笑,立刻就要跟周正涛走。周正涛说:“急什么,再等一会,过半小时我在大门外等你。记住,我们在单位上别走得太近,免得让张灵语看出破绽。那个杂种,李发阳的一条狗,嗅觉灵着呢,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不过他再灵,这回也是在劫难逃。”
少时,两人在大门外碰面一起去找了黄建国。黄建国正有一个饭局,是别人请他的,见他俩来了,二话不说就要他俩跟着去。吃饭时黄建国见金真能谈吐大方,语言诙谐,对他颇有好感,因喝了几两酒,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便对周正涛和他许愿说:“你们好好干,以后宣传部就是你们的了,再以后嘛,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