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信你的话。老子告诉你,别得志便猖狂。老子堂堂大学生毕业生,岂能去做工,老子不干了,辞职,这你总该彻底满意了。”
说罢张灵语朝地下啐了一口,梗着脖子走了。
此事周正涛确实不知情,挨了张灵语的骂自然很不痛快,不过因确是自己对不住张,他倒不想跟张计较,真正叫他懊恼的是这么重要的人事变动他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董浩明和黎全容两个杂种也太不把他这个期刊主编放在眼里了。他闷闷不乐地先去期刊编辑部视察了一下,几个编辑虽然都冲他微笑点头致意,可他看出他们那种尊敬都不是发自内心的,便更郁闷了。过了一会,他才去部长办公室拜见董浩明。董浩明正跟黎全容谈事,见他来了,招呼了一下,并无笑容,又径自谈他们的事。弄得周正涛很没面子,进退两难,不禁很是郁闷,而且有些窝火了。自然又不敢流露,还得强迫自己装出没事一样,站在一旁拿起报纸看。过了约10分钟,那两人谈完了,才跟他说话。黎全容问了问周正涛的学历和工作情况,很快就走了。董浩明便叫周正涛坐。周正涛这才坐下了。他原以为董浩明应该对自己比较客气的,可董浩明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他便知道董对自己当主编是有意见的,只是拗不过程易生,才接纳了自己。这样看来,自己虽然升了官,但以后的日子未必能好过到哪去。不过他又想,也不必太悲观,已经是官场上的人了,官场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休指望别人对自己会有多好,关键是自己得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万事忍耐为上,再说董浩明顶多也就是因为不熟悉自己而不欢迎自己,以后接触多了,自己经常替他捋捋毛,他未必总是这副态度,毕竟他俩之间没有原则上的矛盾。
事后周正涛从黄建国那里了解到,董浩明确实本想带一个自己的人来当主编,被程易生否决了,他还曾专门找程易生据理力争。他不知道周正涛立过大功,认为凡是李发阳的人都靠不住,即使不一锅端,也绝不可重用。程易生不便把周正涛的功劳告诉董,只要他奉命行事,故他很有意见。黄建国要周正涛凡事让着董一点,别居功自傲,男子汉要能伸能屈,以后自有出头之日。周正涛说何消吩咐,这个自然。
这些天周正涛的头等大事就是要做一期像样的刊物来给程易生看,也想以此消除董对自己的不信任感。他手下共3个编辑,1个是专门搞摄影的,2 个是搞文字的。他就把搞摄影的放了出去,要他到处去拍些现在区里的人民安居乐业的画面,然后要2个文字编辑从大量的来稿中挑选那些论述安全团结之重要、 坚决反对自由化的文章。因以前的期刊常发一些自由化文章,6月之后上面就叫期刊停了整顿。 故这重新开张的第一期为各方瞩目,关系重大,周正涛丝毫不敢懈怠。他领着几个人忙了一个星期,终于弄出了期刊清样,自己拿到手上一看,顿时觉得不是味。当时选编的时候感觉好像很好,此时才感到这些东西跟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观点虽然正确,可太程式化了,缺乏深度,平淡之极。他想这样的东西在程易生那里也许不至于挨批评,但表扬是很难听到的。这天金真能请他喝酒,两人边喝边聊,他谈起期刊的事,不禁长吁短叹。金真能问清原由,便劝他说:“唉,区政府办的期刊,你能指望它有多高的水平,只要不出政治问题就算合格,何必看得太重!”
周正涛说:“理是这理,我懂。可我就是想叫程易生见识见识我的水平。”
“这也不难,我有一个办法。你不是从岳大出来的吗,肯定认识学校的一些人,可以去向搞这方面工作的熟人取点经嘛,大学宣传部发的东西肯定比我们这区宣传部的东西水平高。”
周正涛就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唉哟,我怎么把他忘了。你提醒得很对,你看我这。。。。唉,可能这就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晚上,周正涛跟老婆请了个假,说回一趟学校。卫翠苹要跟他一起去,他说:“我又不是回去玩,你跟去干什么!”
他搭公汽到了岳大,下车直奔卢光中的家。卢光中已经从结婚时的新房搬了出来,在红叶村里弄了一套一室一厅带厨的房子。如果还是秘书,他是不可能分到这么好的房子的,现在他升官了,是校人事处的副处长,学校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可谓官运享通,春风得意,羡煞他人。
周正涛来的时候,卢光中两口子正在为儿子的事吵架。田玉蓉责怪丈夫只知道工作,下午六点半都还没去接儿子,搞得儿子在幼儿园里哭。卢光中则骂老婆无理取闹,说下午突然有急事被绊住了,又不是存心忘了去接儿子。田玉蓉却不管这些,总是说难得我今天有事,请你代劳一下就出问题,简直就是官迷心窍,哪天为了你的仕途可能我们母子俩快饿死了你都不会来看一眼。卢光中气得忍不住嚷嚷了起来。幸好周正涛来了,不然这两口子可能会闹得不可开交。田玉蓉是最爱面子的女人,见来了客人,也不再言语,带着儿子去邻家玩去了。卢光中给周正涛泡了一杯茶,放的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周正涛一闻着那味鼻子就直哼哼,感叹说真香,问是什么茶叶。卢光中告诉了他。他就开玩笑说:“你自己肯定舍不得买这种茶叶,一定是别人送的。”
卢光中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互相问了问各自了解的同学的近况。卢光中听说周正涛当了主编,对他表示祝贺,说:“不错不错,终于上来了。”
“狗屁!无权无势,还是人家的一条狗,跟你没法比。”
“我不也是人家的狗吗,这年头谁不是狗?关键在于有没有人也在自己下面当狗,只要有,就可以了嘛 !再说,区政府权力大,慢慢混上去就好了,你比我更有盼头。”
周正涛又说了一个:“屁!”然后摇头说,“政府里的事情太复杂了,真的,比学校复杂得多,以后的事很难说。”
卢光中不同意他的看法:“不能这么说,学校也复杂呢,那些知识分子,你以为是好惹的,现在不比以前了,他们一旦翻过身来,什么事不敢做!”
周正涛又点头说:“那倒也是,有文化的人一旦玩手段,比谁都玩得精。喂,伙计,今天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卢光中说:“我现在虽然当了副处长,实际上要说能力反而不如当秘书,那时候很多事都能办成,现在倒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绝对没问题,又不复杂。我现在要办第一期刊物,头一炮一定得打响,手下那几个笔杆子都是吃干饭的,没什么用,我想学校宣传部的笔杆子硬,他们一定有一些漂亮的理论宣传文章,你给我弄几篇来,我拿去改一改发在我的刊物上。”
“犯得着这样做吗,无非是理论文章,几个人看,随便弄几篇糊弄糊弄上面就行了。”
“你不知道不好糊弄啊!现在到处在处理5、6月间犯了事的政府官员,我们那区长对刊物看得重,这也是他向上级邀功请赏的一部分,我又是刚刚当主编,不敢怠慢。”
“你们区政府现在也是到处搞人吗?”
“搞,到处搞,反正只要你沾着一点边就跑不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噢,我以为只有学校才搞得厉害呢,看来哪都一样。”
“当然啦,你要造反,共产党岂能饶你。”
“行,这事容易,我去宣传部给你弄几篇有水平的文章来,保管叫你们区长对你刮目相看。”
次日,卢光中提着公文包去人事处上班。他那只公文包非常醒目,是他升官后特意在省城最大的一家商场里买的。严格说起来它只是身份的一种象征,用处却不大,里面没装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为了使里面显得有东西,他在里面塞了一些过期作废的文件,还有杂志、笔记本什么的,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