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其实让陆同不是很爽快,他并不想要人的命,哪知人家却要这样办。好在这事办得利索,自己也跟那姓江的毫无瓜葛,只要把那个派去联系的人处理掉,就万无一失。这天便跟海南的柴良联系了一下,要弄个人去他那里做事,请他照顾照顾。柴良现在三亚和海口都有房地产生意,家大业大,念及从前一起打拚天下的友情,一口应承。陆同便把那个跟姓江的杀手联系的人支到海南岛去了。那人不知陆同的担心,还以为陆同是在奖赏他,十分高兴。
原还有一些人家,不是跟拆迁办硬顶,只是磨蹭着想看看秦家三兄弟能斗出个什么结果来,他们再视情况行动。不想秦家老大竟被人活活打死,而且凶手连影子都找不到,便彻底知道厉害了。都在背后骂娘,骂社会太不公平了,有钱人居然可以这样任意胡为;法律还管不着他。万般无奈,敢怒不敢言,只得都老老实实地搬走了。陆同本想对这些拆迁户宽容一点,哪知命案把他们全吓住了,他见这一招好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命的压价,而且肆无忌惮地违背承诺,事先说好把拆迁户就近安置,实际上却将大部分人弄到了郊外,直弄得民怨沸腾,不断有人上访投诉他。中国政府向来是最讨厌民众提意见的,哪怕民众跪着提意见,政府官员的心里也老大不痛快。故陆同实际上还没有买通那些负责处理民众上访事情的省市头头脑脑,那些头头脑脑却很自觉地替陆摆平了这些民众。陆同事后才去进贡道谢,那些头头脑脑觉得这算不得受贿,便一个个都很坦然的接受了。陆同从这件事上悟出了一个理:只要上了发展的快车道,或者占据了一个有利的地形,那几乎所有的客观条件都会来为自己服务;没治。这段时间他的信心就几乎膨胀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点当年林彪入关的架式了,大军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可是不料想,事情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搞完了那片拆迁工程,商业大厦也弄得差不多了,这日他听说市里要建一座第一高楼,高30层,将近180米。他就又去跟汪凡联系。汪凡知道这家伙不好缠,又不敢得罪,便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说:“老弟,你的心也别太大了,悠着悠着来嘛,也替老兄我想想,我不好做人呢,省城不止你一家建筑公司,方方面面的人都找我,甚至省里市里也有人来打电话干涉,我孤零零光杆司令一个,又变不出许多工程来满足你们大家,只能一家一家喂,你说是不是?今天你吃饱了,就该让别人也吃一顿,大家共同发财嘛,对不对?”
陆同听了只能点头说是。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想想吴知爱仍陪在汪凡身边供其纵情淫乐,他却拿这套理来搪塞。不过,再回头想,似乎也不好怪汪凡,就暂且按下这头。一时手上没有工程,一些小工程他又不愿接,忽闻城东有一大片高级住宅区正待价出售。他算了一下,要买下来得3个亿。他现在还没这么多钱,就想贷款。便找了一个朋友把省行行长温习知请出来吃饭谈这事。温习知人是来了,饭也吃了,可贷款却不答应,他怕陆同还不上这笔钱。陆同便跟温分析形势说:“中央正在调整省里的人事,毛升平他们都会下去,换一批右派上台。右派上了台,省里经济形势肯定大不一样,只要出台几条招商引资的政策,就完全可以盘活这批房子。我敢肯定。”
温习知问:“你拿什么肯定,万一错了你能解套吗?”
“绝对错不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你要贷几千万我可以批,两个亿,乖乖,太多了,你还不起不要紧,我就完了。”
陆同以为温习知是在等自己给回扣,便说:“你放心,我做生意从不亏待人的,给你百分之五,怎么样?就算你在官场上完了,只要有这一千万,你可以下海呀,下海当老板比当官更潇洒。”
“官场上完了我下得了海吗,一跳下去就会给淹死。”
说了半天,始终没谈拢。陆同只好说下次再谈,把温送走了。回到家里,陆同感到十分郁闷。回城后他一直 很顺,近两次挫折叫他颇不适应。他闷闷地坐在客厅抽烟。这时老婆说:“来客人了。”
他抬头一看,是郑秀丽和顾龙辉。陆同急忙让坐,敬烟,叫老婆看茶。郑秀丽现在偶尔也学着抽两口。陆说:“你抽烟的姿式很好看。”
郑笑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抽的。”
开了几句玩笑,陆问郑来此有何贵干。郑说:“交通厅有一个工程,是一片居民楼,我想把它拿下来,再转包给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陆同说:“唉呀,居民楼啊,几栋?”
“5栋,再拆几栋楼,不是小工程呢!”
“但也不大。唉,说老实话,上次拿下了开福区那片工程,我胃口大开,这点事还真不太想做,不过,既是你老同学亲自上门来说,我就接下来吧。你挺有办法的,怎么把交通厅的工程都拿下来了?”陆同明知郑秀丽跟游国正的关系,却故意问道。
郑秀丽也知道陆是故意问的,不过她并不在乎,这种好奇心谁都难免。她只是转移话题,跟陆大谈工作。扯着扯着,陆同就不自觉地扯到了近来两件不如意的事。郑秀丽十分惊讶:“吓,我一直以为你一帆风顺呢,哪知也有晦气的时候。其实正常现象,建筑业竞争这样激烈,哪里都能让你赢呢!”
陆同骂道:“汪凡是个老滑头,养不家的狗。”
顾龙辉说:“他不是你抬起来的,当然养不家。要养条家狗,你必须一路喂肥他。就像我们郑科长,把游国正一路喂上去,这不就养家了吗?”
陆同不觉赞道:“咦,这话有道理,确实,人家不知喂了多少顿才养家的,我只一两顿就想养家,想得也太美了。”
顾龙辉见陆同十分赞赏,便放开胆又道:“陆老板,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回省城后,一系列手段固然玩得很高明,但也未免有点冒险主义,失之轻浮,恐怕对将来的发展不利。”
郑秀丽说:“老顾深谋远虑,料事如神,你听听他的意见,可能会有好处。”
陆同说:“嗯,我洗耳恭听。老顾你再跟我详细说说,我应该怎么样发展才是正道?”
顾龙辉抽了两口烟,就毫不客气地以长者的口气说:“从硬件上说你都合格,但软件就太差了。想在省建筑房产界呼风唤雨,你这样零打碎敲其实不算什么,因为到了关键时刻并不顶用。如果这也叫政治资源的话那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没有根,没有真正扎进去。要真正扎进去,你必须亲自在政府的关键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你这两次不顺,原因就在这。所以你现在应该少办实事,多办虚事。话听来好像不通,实际却是正理,因为多办实事无非是多搞了几个工程而已,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大意义呢?但你如果关键位置上有了人,那一次的收获抵得上现在十次的收获。所谓虚,就是要你多在这方面下功夫,这是不会马上见成效的,所以说虚。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就是对立统一的辩证法。”
陆同不禁赞道:“没想到老顾敦厚朴实,腹内却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这番话兄弟我心服口服。”
郑秀丽也赞道:“他在科里一直韬光养晦,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个被埋没的人才,没有他,我可能也不会顺利走到今天。”
顾龙辉说:“过奖过奖,郑科长远攻近交,手段了得,巾帼女杰,顾某有幸俯仰裙衩,所售智识,均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三人齐笑。陆同说:“我看你干脆到我这来干算了,我让你管技术部,为我出谋划策。”
郑秀丽说:“陆同,可不能当面挖我墙角!”
“哎,你要了他也不过是为国家做事,你又得不到什么,何不放他一马,到了我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郑秀丽故意放大话说:“不能这么说嘛,我毕竟是共产党员,所做所为都应该为党和人民着想……”
陆顾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郑当然能看出他俩其实是嘲笑自己;可仍绷着:“笑什么笑什么,我是跟你们说真的,不开玩笑。把人才放走了,我还怎么为党工作?”
陆同说:“算了吧,别把自己抬这么高,当心累着。”
“放心,我不累!”
“我也不开玩笑,郑秀丽,老顾既懂专业,又是老江湖,我现在就缺这种人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顾,怎么样,扔了那铁饭碗,到我这来干,我包你一年的收入比在单位上干一辈子挣的钱还多。”
顾心里当然是很愿意的,碍着郑秀丽的面子,不好立刻答应,就说:“我听郑科长的。”
“嗨,你管她干什么,你又不是她的私人管家,拎着行囊就来我这里,不信她把你抓回去。”
郑秀丽用手指头戳着陆同:“典型的为富不仁。你问问他敢拎着行囊说走就走吗?”
陆问顾:“怎么,老顾,被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