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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这就对了,你这种态度就对了,当年我就这样说过,要你别太看重文学,你不信,所以跌得重。现在你学乖了。”
牛希咬听了很不受用,讽刺说:“你虽然已经向生活投降,可还是喜欢居高临下的说话,你连一丁点这样的资格都没有了你不知道吗?”
余九日显然也被刺得很痛;脸色一下变得十分苍白,肌肉好像也扭曲了。但又很快缓了过来,显然这是一个经常受着内心折磨的人练就的一种本事,不管灵魂有多痛,自己揉一揉立刻就好了。他又问牛:“这一次你打算坚持到底吗?还是给自己又定了一个期限,实在不行就再次放弃?”
“为功名的理想,必须为功名的破灭而破灭,但为兴趣而生的理想,我想会好得多吧,因为兴趣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写出了什么东西没有,能不能先给我看看?”
“写了一个长篇,寄给了湖南文艺出版社,还没给我答复,不过我估计多半没戏。”
“好好,你毕竟还有点事干,也算是百无聊赖生活中的一点精神寄托吧。不管你成不成,我都羡慕你。唉,我就惨了,找不到什么寄托,只能这样干耗。”
“你其实也可以换一种活法。你的姐夫不是毛纺厂的副厂长吗,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不去多拍拍他的马屁,让他提拔提拔你?”
“唉,说起来我就后悔,都怪以前,我哪把这份工作当回事,还经常教训我姐夫,给他上理论课,你说这不是有病嘛,他自然就对我不感冒了,别说他,我姐姐都拿我很伤脑筋。所以现在我去拍他的马屁可能没用,他也许还会讽刺我连马屁都不知道怎么拍。”
牛忍不住直笑,说:“毕竟是你姐夫,应该好说话。”
“算了,我也想得通,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每天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傍晚就上山来走一趟,看看佛家的庙宇,听听佛道的钟声,心如止水,万事不关心。”
牛便转而赞同说:“天天能在山上领悟一些佛家的道理,这一生倒也并不难过。”
余叹了口气说:“唉,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聪明就不该自误 ,自误 就不算聪明。”
“这话也太极端了。”
“人生的道理,许多其实就是极端,你自以为公允,但现实会极端,别人会极端。你不极端; 那是你不懂道理。”
余就皱着眉头说:“又来了,又来了,又想争论。我们以前就是太爱争论了,才落到今天地步。算了吧,我不跟你争。”两人走到山腰下,牛希咬邀请余去他房里坐一下。余说想回去看新闻联播。牛说:“你还看新闻联播呀,我很早就不看了。实在没意思,不是这个领导接见外宾,就是那个领导接见干部,或者这里开会,那里开会,天天如此,千篇一律,直要播十好几分钟,然后又是这个厂改革初见成效,那家公司出口创汇,可实际上很多工厂公司都倒闭了,职工们连基本生活费都拿不到,却从来也不报道。最后才是几分钟的国际新闻。可即使是国际新闻也是那样枯燥无味,倒是很多地方台的国际新闻选得比中央台刺激、有趣多了。”
“话虽如此,但看了十几年的新闻联播,对它好像产生了一种依赖性,每天到时候就想看,否则就不舒服。”
“看来,你完全进入了一种生活的麻木状态中,这最容易对某种东西产生依赖心理……要看也可以去我那看呀!”
“你有电视了啦?”
“我父母的一台黑白电视机,他们换了彩电,就把这台给了我。”
余九日就跟牛希咬去了他的房里。
看完新闻,两人就聊了起来。既无烟酒,又无茶水,两人也没多少相同的兴趣,时不时还要争几句。牛不禁很后悔请余来坐。余也后悔接受了邀请。没多久,余就告辞了。
跟余九日的这次偶遇使牛的心情再次波动起来,接着又想到了先前还遇到了邹伟强。邹身边的那个艳丽的女孩,还有邹的潇酒的气势,都使他的心境阴到了极点。他倚窗独立,观看外面的夜色,被一些零乱的灯光抹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引起他无限的秋愁。邹的潇洒,余的落魄,好像两股力量,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向他挤压过来。对照邹,他感到惭愧,对照余,他感到害怕。他并不羡慕邹,他的生活跟余更接近一些,可跟余的接触使他觉得就算是能依靠佛祖的力量平淡地度过余生,终究是太惨了。这不禁再度激发起了他奋斗的决心。他觉得一定要在文学上搞出一些名堂来。三个月前他给湖南文艺出版社寄了一部长篇小说,按道理应该有回信了。他本打算听之任之的,现在则决定哪天要去出版社问问情况,他们不用的话就拿回来再投。那是他的心血呢,总不至于就不要了。
第59章 编辑部希咬受窘 卫香红身体写作
过了几天,轮到他休息。他睡了个懒觉,9点多钟才慢慢爬起来,洗漱完了去外面吃了点东西,就搭车去了出版社。文艺出版社在河西银盆岭路,滨临江岸。到荣湾镇下了车。他慢慢往出版社走。他的感觉有些异样,他生来面子薄,担心自己勇气不够。一路便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怕,有什么呢,无非是想发表作品,人家何至于就嘲笑自己!进了出版社大门,他只觉身子有点发虚发飘,总觉得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有些别扭。幸亏他有先见之明,料想到自己是这么一种熊样,一路所做的心理准备还算充足,很快便使他恢复了镇定。他来到二楼,找到小说编辑室,贼头贼脑地往里面张望,见里面坐着两个男人。他就有点犹豫了,说到底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怕自己的书写得不好,编辑会用耻笑的目光看自己。他想暂时退开,去找个角落积累些勇气再来,却已经晚了,有个编辑发现了他。这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那个编辑问他:“你找谁?”
“我想查查我的……书稿。”他紧张得有点结巴。
没想到编辑的态度却十分客气,看着他微笑着问:“什么稿子?”
“一部长篇小说。”
“小说叫什么名字?”
“《天伦仇》。”
“什么时候寄来的?”
“大概三个月前。”
“好,你等一下,我帮你查查。”那编辑就翻一本登记簿。翻了几页,他忽然对牛说:“坐坐你坐。”
另外一个编辑也说:“你坐,坐嘛。”
牛希咬忙说:“谢谢,不必了,站着没关系。”
他本来是有些自卑感的,这下全消除了。他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受到这样的礼遇。他原本是准备受几个白眼,听几句风凉话的。不禁想:仅仅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就有这种待遇,那真成了作家,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恭敬呢。他那种盼望文学成名的心情就更强烈了,也更紧张了,因为能不能当上作家,似乎马上就能见分晓,如果编辑告诉他稿子不用,那他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悲伤成什么样子。编辑终于查到了他的稿子,说:“你的稿子在李编辑手上。”
“李编辑在吗?”
“他出去了,估计一会就会回来,他的办公室在隔壁,你在这等他一会吧。”
“谢谢,我还是在走廊里等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