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包袱呢,合并后我们一分钱也不要你们的,还可以贴钱给你们,看谁是谁的包袱!”
卢光中不觉又是一惊。陈天成对岳大的情况这么清楚,无疑早就瞄上了岳大。另外陈还说可以倒贴,这更令他吃惊。倒贴显然不合常理,可陈天成他们居然愿意,如果完全是吃亏他们不可能这样做,也就是说他们进行过计算,认为吃了这点亏以后能捞回去,否则绝说不通。他陈天成凭什么捞回去呢,似乎除了权力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捞了。卢光中再不怀疑柴丽娜提供的情报,他甚至对她很是佩服,一个娘们,居然真的能提供如此精确的情报。
两人扯了一会闲话,比赛开始了,陈天成就坐到了他的坐子上,跟对手杀了起来。卢光中便始终呆在陈天成这一桌,看他的比赛。下棋是最容易检验出一个人的修养品性的。陈天成的对手不时因棋势的变化而变化,一会面露喜色,一会焦躁不安。陈天成则一直显得十分沉着,在整场比赛中,除了落子和喝茶,他几乎没有别的动作。这一点对卢光中的震动比刚才更大,这表明陈天成的精神力量和控制力都是非常强的。等陈天成下完了棋,卢光中就很大方地请陈天成去吃宵夜。陈天成对宵夜不感兴趣,但对卢光中非常感兴趣,主要是想谈谈学校合并的事,就接受了邀请。两人随便在马路边上找了一处摊子,要了一份辣椒炒肉,一份卤味,二十片臭豆腐,两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闲聊。说了一些合并的话,后来就又谈天说地,博古论今。两人都没想到这样对脾气,吃得非常痛快。分手的时候陈天成还很坦爽地说:“老兄在学校里使把力气,把合并这事弄成了,以后我们兄弟俩可以携手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以逞平生所愿。”
卢光中尴尬地应道:“是是,那没得说,没得说。”
卢光中驾车回来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陈天成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这使他觉得的确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合并的事了。如果他费老大的劲弄成的一件事真的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那他岂不是成了一个政治笑柄。当然,仅仅这一次的接触了解还不足以完全把陈天成看透,他想应该找个机会再跟陈接触一下,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回到家里,他的情绪很明显写在脸上,田玉蓉一下就看了出来,便上来关切地询问出了什么事。他郁闷得都懒得跟她说。她便把早就给他泡好的一杯茶水端到了他面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忽然不着边际地生出了醋意来,便立起眼睛问:“怎么啦,是不是跟哪个相好闹矛盾啦,晚上一个人借酒浇愁去啦?”
她的醋意使他有了反应:“你就会说这些屁话!”
“问题是我不明白什么事会使你这样不高兴。”
“唉!”他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双手揉着太阳穴。“我没想到陈天成还真是个人物呢,看来他对我的威胁确实不小。”他把今晚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下。
田玉蓉听罢立刻就说:“这样看来,我觉得你应该改变态度。的确,除了出道比你晚几年,其他条件他样样胜过你,对你最有威胁的就是他留过学,仅这一点也许就足以超过你。你还经常说章自成怎么怎么样,这次幸亏他提醒了你,否则你可能就傻乎乎地给人送上去了。”
这话显然又太伤卢光中的自尊心了,他便又把脖子梗了起来,鼓着眼睛说:“也不一定吧,难道老子就是吃素的?搞政治最重要的还是政治经验和手段,留过学又怎么样?其实留学的人在政坛并不吃香。”
女人没有男人自负,对利益的判断便往往比男人更加现实,故卢光中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应该怎么办,田玉蓉的意思却已经是非常明确了。“卢光中,算了吧,合什么并,保持现状,你稳稳妥妥地往前走,我也可以少为你担点心。”
“单纯从稳妥来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这样,但问题是不甘心啊,合并之后学校就可以升半级呢,弄不好升一级也是有希望的。”
“可问题是那半级能落到你头上吗?如果落不到你头上,降半级都有可能,你可别干那种引狼入室,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事!”
这一晚夫妻俩围绕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宿,田玉蓉的态度始终不赞成合并,卢光中则在合与不合之间摇摆不定。他自以为自己很谨慎,却万万没想到已经犯了一个政坛大忌,即不能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自此埋下祸根。
这日,卢光中在办公大楼里碰上了顾峰。他叫了顾一声。顾哼哼了两下,没理睬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已经走过去的身子转了回来,问卢光中:“叫你去做章自成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啦?”
卢光中不觉一愣,他这些天只想弄清陈天成的底细,几乎忘了这个任务。他想回答说正在做,可他又怕已经被顾峰看破,只得老实说:“我这两天事多,还没去找他。”
顾峰就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搞的,抓紧点。”
“是是。”
目送顾峰走远,卢光中再不敢怠慢,便来到章自成的办公室。因他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故对这项策反工作的成败就不是特看重,自然也就不讲究方法,便直截了当地跟章自成说了顾峰和张春台的意思:“只要你别再反对,明年多给你200万,怎么样?”
章自成心里自然是愿意的,有了这200万,想办法吃它百分之十,就算到时权力方面有所损失,只要这方面收获不小,他在心理上多少也能平衡点。可他不便马上同意,否则未免显得档次太低,便又把自己不同意的理由阐述了一遍,似乎是不接受这个建议,可最后还是来了几句:“当然啦,我的意见也没有完全考虑成熟,看看再说吧,反正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卢光中就知道这老东西已经愿意了,便不再跟他罗嗦,离开了。
他来到学校资料室想查一份资料。一进来就看见人事处长徐能贵正在里面调戏资料员小陈。小陈是学校今年招的一个毕业生,人长得非常漂亮,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顾峰曾想把她搞到校办去当秘书,不过因学校高层领导从没有配过女秘书,再一个现手头正用着的秘书也十分顺手,不便换人,方才算了。自从她进来后,办公大楼里有些中高层头头就时不时喜欢找个借口去资料室转一转,看看她,说几句话。徐能贵便是一个积极分子,这家伙其实有贼心没贼胆,很想找个小蜜,瞄准了不少目标,却一次也不敢付诸行动,他自己都说自己是个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不过对他来说,能常常来逗逗漂亮的女孩也就知足了。看见卢光中来了,徐能贵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卢光中找了几份资料就走了,出门没几步,忽听徐能贵在后面叫他。他转身问徐什么事。徐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我有个亲戚在雷锋公社那边包了几亩鱼塘,养了很多鱼,叫我没事去钓鱼玩。这个星期我们开车去玩玩怎么样?那里的鱼好钓呢,品种多,个又大,容易上钩。”
卢光中喜欢钓鱼在学校领导中是出了名的。学校四周数口小池塘被他全钓了遍。徐能贵以前就经常请他出去钓,这回有亲戚包了鱼塘,自然更要请卢去过过瘾。卢光中这段时间根本没这心思,便没什么表情,只说:“再说吧。”
回到办公室,卢光中忽然觉得徐能贵说的这事正好可以用来跟陈天成做进一步的接触,就是不知道陈好不好这一杆。他便立刻拨通了陈天成的电话:“喂,兄弟,喜欢钓鱼吗?”
“小时候喜欢,我们乡下有无数鱼塘,我最喜欢的是下塘摸鱼,钓得少,后来进城读书就几乎没钓过了。不过你这一问,好像又把我以前的兴趣勾了起来。怎么,要请我钓鱼?”
“是的。昨晚你我兄弟偶尔相遇,相见恨晚,再聚一聚怎么样,到时我还要聆听兄台的高论呢!”
“哈哈哈,哪里哪里,兄弟太谦虚了,彼此彼此。行,你说吧,什么时候去钓鱼,全听你的安排?”
卢光中就约陈天成这个星期六去,上午他开车去理工大接他。然后他就立刻给徐能贵打电话说了。徐能贵非常高兴,把这位提拨自己的头头侍候好是他最重要的工作,便表示立刻着手准备。
到了星期六,卢光中便开车先去徐能贵家里接了徐。徐能贵准备了三副上好的钓杆,都是几百块钱一根的。卢光中没想到他准备得如此周到,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有钓杆呢。
“你那杆子给你儿子吧,用我这个。钓鱼不仅要塘好鱼好,还要杆好,甚至杆子更重要。像这种进口杆,柔韧而坚,伸缩自如,制作精良,拿在手上就跟端着冲锋枪似的,又不重,感觉好极了,就是鱼都愿意咬你的钩一些。”
卢光中看着这根豪华渔杆,十分喜爱,不再客气,收下了。然后他就开车去了理工大,接了陈天成,再出城去了雷锋乡。
徐能贵的那个包渔塘的亲戚有个女儿被徐能贵搞到学校食堂里做临时工,食堂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亲戚对他十分感谢,见他领着客人来玩,一点不敢怠慢,泡了上好的茶水,拿出了许多土特产来招待,还介绍他塘里的鱼情,哪里养着最好的鱼,最好钓,等等。乡下人殷勤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徐能贵就挥手叫他走开:“干你的事去,我们这不需要你了,别把鱼罗嗦走了。”
“啊!”陈天成看着大片的渔塘,深深吸口气,再吐了出来,说,“好地方,好地方!在城里呆久了,一身的世俗气,能到乡下来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痛快,确实痛快。老卢啊,你这主意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