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她的星象的确很不顺,这天,麻烦又来了。
还是上午的时候,有一辆小车静悄悄地停在了局办公楼坪地里。下来了几个人,一个个把脸绷得就跟那群山万壑似的,终年被罩在一片令人心情郁闷的乌云里。那守门人见了都不敢上前询问,显见不是他可以说得起话的。几个人上了楼,直扑郑秀丽的办公室。一个瘦高个看样子是领头的,推开门,冷冷地说:“郑秀丽吗?”
郑秀丽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她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政坛上混了这么多年,识人断相的眼力绝对是不差的,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自己绝对惹不起,立刻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轻声细气地问:“你们是?”
几个人走了进来。瘦高个说:“我们是省国家安全局调研处的。”他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给郑秀丽看。是个处长。
郑秀丽不觉一惊,心里直嘀咕:这帮家伙来干什么。“啊,请坐,小张,泡茶。”
“不必了。我们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嗯,请说,坐下说。”
几个人坐下了。瘦高个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跟纪方认识,是吗?”
郑秀丽只觉心跳有点加快,这是她这段时间最害怕谈的事,可就是这么烦人,越怕越甩不掉。人家肯定掌握了这方面的情况,否认是愚蠢的,她就说:“是的,我们是中学同学,当然认识。但是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
“不对吧,据我们了解,你跟纪方关系很密切,他还委托你替他卖过一辆保时捷的轿车。有这么回事吗?”
“什么,保时捷的轿车?噢,这是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保时捷我只听说过,从来都没见过。”
“但农业厅的李厅长说他买的保时捷就是你做的介绍。李厅长总不会骗造这种事来说吧?”
“应该是的,可也保不定他出于别的什么不好启齿的原因就想赖我呢,反正我没有做介绍,如果他李长发非要咬着我不放,请他拿出证据来。”
“我们还抓捕了一些大法分子,据他们供述,纪方也说他的车子是由你做介绍卖给了李长发。事情不至于这样巧合吧,两边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却同时点到了你?”
“我还是只能说空口无凭,你们得有证据。”
“郑局长,这又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你为什么要否认呢?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并没有别的意思,请配合一下行吗?”
“我非常愿意配合,但我确切没有给他们做介绍。如果车子在李长发手上,那你们最好就事论事,不要在我身上做文章。我没有做介绍,就这么简单。”
郑秀丽拿定主意咬着牙不承认,那瘦高个说了半天,没办法,只好很气恼地警告她说:“如果我们拿到了证据,那你就有大麻烦了,知道吗?”
说罢几个人就走了。郑秀丽虽然否认时理直气壮,实际却很害怕,那几个人走后,她简直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早料到会出现这种事,认为一旦事发必须跟李长发死赖。这会却不禁十分后悔,觉得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就算安全局拿不到证据,但有李长发和那些大法分子的供述,上级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她便想如果上级再来人盘问,就承认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他们未必能把自己怎么样。但又觉得不妥,一忽儿否认,一忽儿承认,这会让上面的人觉得自己的政治素质很低。她便被这种矛盾的心理折腾得很痛苦。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愚蠢,也很弱小。
下午李长发来了一个电话,语气很冷,听得出来他已经知道了她否认介绍买卖轿车的事,非常生气,可又不好发作,腔调就十分怪异。“我说妹妹,怎么回事,我李长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啊,你干嘛非要让我过不了这道关?”
她不冷不热地回答:“老哥,我也难过关呢,各人自扫门前雪吧,妹妹做事有什么不妥之处,就请你原谅了。”
“别的我也不说了,只说那部车吧,现在上面没收了,说我买车的手续不正当,要我出钱赔偿公家的损失。你说我冤不冤?这都是拜你所赐啊,所以,妹妹,你不承认是你介绍的也就算了,但这部车钱得由我们两人分摊,应该说这很合理吧?”
“什么;合理?完全没道理。是你买车,又不是我买车,凭什么要我出钱。至于说我介绍的,我又没逼你买,最后还是你自己决定的,当然得由你自己负责。我说老哥,行了吧,这事已经这样了,再折腾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用?吃一垫长一智,以后注意点不就行了!慢慢再想点办法把损失捞回来,这对你老哥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啊,干嘛把这点车钱看得这么重!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没事,知道吗?唉哟,老哥,亏你还是老爷们呢,见识这么短浅,非要闹个什么名堂出来是不是,那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一席话说得李长发哑口无言。她就挂了电话,忍不住将李长发骂了几句,老东西太不知趣了,这种事不自己扛着,竟想拉个垫背的,把老娘当傻瓜玩,岂有此理!”
这段时间她整天忧心忡忡,吃不香,睡不好。
实际上她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那个威胁她的安全局的处长并没有调动行政力量来对付她。政府方面大概只是想把大法分子的财产都搞清楚,至于那些跟大法活动没有关系的官员,并不打算追究。过了半个来月,郑秀丽完全放心了。于是那几十万的巨大损失又让她心疼起来。65万啊,我的老天,这事不想则已,一想她就彻夜难眠。
李洪刚知道她现在情绪不好,有时会来看看她,陪她聊聊天,告诉她一些李芊芸的情况。她现在似乎对一切话题都不感兴趣,除了了有关李芊芸的情况。李芊芸去的是那个非常喜欢骂别的国家是流氓,其实它比哪个国家都更流氓的国家。中国跟它的关系总是好一阵坏一阵,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往那跑。郑秀丽以前还有点民族主义思想,对上那个国家去的人抱有轻微的敌意,可自打出了纪方这事后,她的态度就完全转变了,也许到了某个关键的时刻自己还用得着它呢。那个国家对她这种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一旦出了问题可以放心地到它那里去躲藏起来,那个国家一贯喜欢藏污纳垢。李芊芸的丈夫已经顺利了进入了某所大学,读书之余在外面打零工,她自然更没闲着,找到了一份相对固定的洗盘子的工作,在当地收入是非常少的,好在从国内带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出去,所以他们过得还不错。郑秀丽问李洪刚:“那里的中学好进去吗?”
李洪刚回答:“她正在帮你打听呢,放心吧,这事她一准给你办妥当。”
郑秀丽就嘀咕了一句:“快点就好。”
李洪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把烟叼在嘴上,拿过皮包,从里面拿出3万块钱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说:“这是游华的钱。那老东西找了我好几次了,说他在局里混了一辈子,眼看快退休了,可至今还只是一个科长,都当了十三四年了,说起来真不好听,有时亲戚朋友问他,他都不好意思说。求你高抬贵手,让他退之前升一级,随便当个什么处的处长都可以,实在不行副处也行。他不方便直接来找你,就求我转告。你看怎么样,是不是给他办一下,那老家伙也挺不容易的?”
因郑秀丽平时常干这种卖官鬻爵的事,只要腾出了一个空位子,就会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拿钱来买。通常价格合适的话她都会同意的,一般是处长3到4万,科长1到2万。这种收入在她的总体收入中虽只占很小的比例,但她从不嫌弃,曾多次对李洪刚说:“没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总务处的处长因病去世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总务处群龙无首,很多人都惦记着这事,游华是第一个给她送钱的人。可是今天她看着这厚厚三扎钞票,却似乎无动于衷。李洪刚便问:“怎么,你已经定了人啦?”
她轻轻摇摇头:“没有。”
“那就是少啦?”
“也不是。”
“你不喜欢游华?”
“都不是。我现在考虑的你根本想不到。唉……”郑秀丽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到一大堆电器那里打开了影碟机,放了一张CD碟,采茶扑蝶,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