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咬牙,声音从牙缝中辛苦钻出:“那个低贱的爬虫动物!”狂怒似乎在上将血管里注入燃烧火焰,如果华纳伯爵在场,杜尔威非常确定他会直接一枪了解伯爵残余生命,“我没在里面做什么——那个小人也在房里,要我说,他才是最有可能把琳达夫人解决掉的!”
杜尔威冷淡挥手:“我很明白伯爵和夫人之间的小小纠纷,但那并不是我的问题——非常好,如果你们都不愿意回答,那让我来直接替你们回答如何?”
两人一声不吭,但上将却似乎开始动摇。“我并不清楚上将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你们的孩子是私生子——”
苏珊娜爆发出一阵高亢尖叫,大发雷霆:“骗子!骗子!谎言——!”杜尔威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在狂怒下把脸庞扭曲成蒙克《呐喊》,上将不得不在震惊的几秒消化掉后掐着苏珊娜脖子重新按回床上:“看在上帝份上!冷静下来女人!”
苏珊娜仍然在床上不断扭曲蠕动,狂呼乱叫,十指朝着杜尔威方向凶狠抓挠,最后上将不得不狠狠一巴掌扇在她左脸上。
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还能听到尖呼声不断回响,苏珊娜侧着脸不言不语,上将在这几分钟内却仿佛老去五年:“那么……你都知道了。”
杜尔威几乎是怜悯的看向这个顽固军人:“并不多,你的伤心,上将夫人的私生子……还有三年前的走火意外。”
上将似乎不知道如何接口,杜尔威继续道:“当时你试图隐瞒抽泣声的举动反而让我觉得你是真心在为她的去世伤心,但为什么呢?第一天晚上你们很明显的不喜欢对方,甚至还有三年前的走火意外……当我知道上将夫人有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后,我便马上联想到或许琳达夫人在用这个秘密敲诈你们,而你闯入琳达夫人的房间也证明了我的猜测,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秘密,你们也清楚她知道……但是舍尔家族的生意最近正处在崩溃边缘,琳达夫人已经绝望得用联姻来敲诈华纳伯爵,但我却没发现她对你们提出任何要求——”
“我求她不要泄露出去……”上将眼眶一圈红色,视线茫然盯向房内某处:“我求她……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她……不管你们怎么断定,琳达她是个好女人,正直,公正,她的灵魂如果弯曲将会像松树枝一样‘啪’的断掉……”
苏珊娜缓缓转头,深棕色眼睛仿佛冰块般在空洞眼窝里滑动:“你爱她——我知道,你仍然爱她。那么多年,你就是没办法忘掉她。”她的声音蛇般滑腻冰冷,在房间角落里狡猾滚动。
上将似乎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突然爆发道:“对!我爱她!我知道她也——”上将声音渐渐隐没,力量似乎随着话语消失在冰冷空气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都很年轻,而我们的家族……骄傲,该死的原罪之一,但是谁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我们太相似,太傲慢,没有一个人愿意低头承认错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该死的在阿富汗战场拼命,而她一个人成为了舍尔的主人。”
“三年前,”杜尔威看向苏珊娜的视线全是了然,“是你开的枪,对吗,苏珊娜?米森。”
苏珊娜冷冷盯着上将枯萎面容:“你娶我全是因为可怜我——不是吗?可怜的,可怜的小苏珊娜,看看她,悲惨的被人玩弄之后抛弃,啊……看那个丑闻!那个社交场所的笑料!那个愚蠢的,笨拙的,胆小如鼠的不幸苏珊娜!”
“够了!”上将把脸埋入双手里,“够了……我是真心的想,当我娶你时……既然发了婚誓,我就一定会遵守到底。詹姆斯将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孩子,你也会是我的妻子,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苏珊娜歇斯底里的疯狂大笑:“死亡!死亡!难道死亡不是已经降临到我们头上了吗!当那个恶毒的女人当众宣布‘伪造者’——我恨不得回到三年前,再往左边偏一点,把那颗子弹从她那颗漂亮的脑袋里射过去!”
“不!——我跟你解释过了,琳达永远不会……她是个把誓言当做金子一样的女人,我敬佩她,尊重她,她说的绝对不会是詹姆斯!”上将转头看向杜尔威,严肃而顽固:“或许我一直在重复谎言,但那是一个丈夫为了保护他的家庭而做出的牺牲,我并不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人——三年前琳达就知道开枪的人是谁,但她为了我保持沉默,当她发现詹姆斯的事情后,她再次为了我不发一言——这个女人从没有要求过一句回报!或许我们在社交场合上表现得冷淡和仇视,但那只是我们的处理方法,并不是……”
“我理解。”杜尔威诚恳点头,“当我意识到或许你是真心喜欢她时,我就不由得怀疑,你们的冷淡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彼此感情的相反。我常常发觉,当一个人越发急切的试图隐藏某种感觉,他反而会不自觉的表现出相反行为,越恨,越微笑;越爱,越冷淡,‘爱情啊,你的荆棘,已刺伤了身陷其中之人的双眼’……”杜尔威深思视线转向苏珊娜,“相反的,当夫人表现得如此惧怕,胆小,脆弱,我就不由得在想,她底下是不是有着一层截然不同的面具——我或许会是错误的,但我想,”苏珊娜嘴角浮现冷酷微笑,露出一排雪白利齿,“这次,我是正确的。”
“……我恨她,我恨你,只有我的詹姆斯……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人!伤害到我的孩子,我唯一纯洁的天使,我的小心肝,我的一切……”苏珊娜眼内是疯狂神色,面上却是冷若冰霜。
杜尔威站起身,看着这一对夫妻彼此间相隔距离,叹息不由得滚出喉舌:“你们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尽管夫人在三年前的行为——但既然琳达夫人选择了沉默,我将会尊重她的意愿。但夫人,”杜尔威紧紧盯着苏珊娜不屑双眼,“我将会看着你,你必须谨慎,非常谨慎,如果你不能把你的仇恨收在心里,那么——我会出现。”
当杜尔威推开书房门时,他并没有想到会看到鲁克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叉搭在腿上,神情平静的注视着他。
但是只用一眼,他就知道鲁克是为何而来。
“他说他是来看衣橱的,”德汉姆近乎恼怒的向杜尔威嘶声低吼,“衣橱!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吭声——”
鲁克眼神再度露出相同神色,那种能让杜尔威内心软化,颤抖的视线:“……你……发现了?”
鲁克默默点头。他垂下眼睛,又慢慢抬起看向杜尔威双眼深处:“我没办法证明第一次,但我想第二次……”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杜尔威震惊的站在原地,这是什么呢?这种四肢酸软,思绪颤抖的感觉,从他脊椎里慢慢爬遍全身,每一次微弱的移动都会刺激这种感觉在血管里更深蔓延。他从来没如此渴望安慰一个人,就像是某种硬物卡在脾脏里,逼迫着他伸开双手把他拥入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吐露最轻柔的爱语,用最温暖的碰触安抚最冰冷的心灵……他经历过心疼,经历过同情,但这两种情感揉合起来的十倍却仿佛也比不上现在的些微末角,让他恨不得用双手把他视线遮住,对天起誓他会用一切把他眼中神色抹去……
杜尔威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不要看!他几乎在脑海里尖叫,不要看他的眼睛!那是魔法,巫术,所有迷惑人的幻术加起来才能让这双眼睛对你产生这种影响,不要再看了!是什么样的力量给予了他如此影响力,是哪位邪恶的异神散播了如此氛围,才会让自己总是看向那双黑色眼睛,总是在寻找——杜尔威想起他们几次简短交谈,这个男人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或许还不到三个钟头。他曾经在审讯中途被他的眼神软化过,颤抖过,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鲁克突然站起,向他方向移动,杜尔威几乎被笼罩在阴影下时才勉强抬眼,把视线固定在鲁克下巴刚硬线条。他在紧抿唇角,啊,那么第一次在阳台上见面时,他上翘的嘴角当真是因为他的缘故了,毕竟现在他的唇线是如此干冷和紧张。杜尔威不自觉往鲁克脸上瞥去,他仍然面无表情,但杜尔威却可以向天发誓他在担心,非常担心,这种认知让杜尔威有一种翻天覆地的眩晕感。
有一种感情突然在他身上萌芽,而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德汉姆好奇脸色落入视线,他们在沉默中交锋太久,久到德汉姆似是在怀疑他们在用某种神秘视线语言交谈,旁人无从得知。
“警探长,没有关系,让他去看衣橱吧。”
空气里有个漩涡在慢慢吸干空气,德汉姆不理解,但他却没办法在如此紧(窒)氛围里张口吐出疑问,剩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示意两人跟他转到屏风之后,打开衣橱。
衣橱里挂满各种各样的化妆舞会服饰,德汉姆可以发誓他看到了人鱼一样的鳞片和某种透明白沙。杜尔威和鲁克几乎同时伸手向一套服饰靠近,但杜尔威却在几乎碰上时骤然收手,差点往后倒退一步。
他们之间……德汉姆用眼角余光好奇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