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荀庭看了一眼手机,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这次他的目光明显一顿,在数秒以后回头看了易渺一眼。
“渺渺,你待在这里,宋延在门诊部有事情找我,”荀庭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但又折回来把易渺的外套从上到下给扣严实了,“我不回来,不许出这间病房。”
“……没必要小心到这种地步吧?”赵煊堂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叁岁小孩。”
易渺没说话,自从那件事以后荀庭的消失ptsd就有点严重。只要她自己出去两个小时以上没有给他回信息,他就会担心她是不是有事。
宋延已经在门诊部等了很久了,他拿着手中的片子看了看,取下了眼镜,将目光看向已经被保镖看守住的女人。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并不合适,但他还是张了嘴:“我已经告诉荀庭了,这点你不用怀疑,总有人得为这个结果负责。”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没有说话。因为身形太单薄,穿着大衣像套了一个纸板在身上,他上一次见她时她也是像现在一样气质淡雅,面容平和,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她的脸色已变成异于常人的苍白。
荀庭进门时,目光最先落到了坐在床前的人。看到一个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并没有意外,直接上前拿起了宋延手中的报告和ct片。
“她来是想把急诊里的自己的急救病历拿走,昨天在街上被人送进急诊的,我今天因为有事要和急诊的林大夫谈,就正巧碰上她了,”宋延语气平淡,直接掀开了病历最后一页的诊断结果给他看,“肺部的纤维化已经很严重,肝脏的b超和甲胎蛋白检测的结果你自己看。这应该是长期暴露在危险化学品下的结果,怎么处理,你也看着办。”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家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朋友能在手术确认通知书上签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荀庭目光一顿,在扫过那短短几行的诊断结果后抬头看向她的脸。
陈玥却只是笑了笑,没有任何不安,反而显得十分坦然:“不必费心了,我没打算做下一步的治疗。”
她站起来,算是第一次在荀庭面前挺直了腰板。这些年来因为对易溯的愧疚,让她在面对荀庭时都会觉得愧疚和不安。她从荀庭手上拿过那个病历和厚厚的一摞检查资料,轻轻笑了笑。
“荀庭,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陈玥把它们收到自己的包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没有要继续连累你们的事情了。所以就到这里吧。”
她不是一个信命的人,所以知道自己是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扔给婶婶抚养时非但没有沉溺于痛苦,反而像受到更大的鼓励一样通过不断地努力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即使后来为了救婶婶被迫去做毒品生意时,她也没有显示过一丝一毫的怯弱。
直到认识易溯以后她才觉得,人可能真的得信命。
前面因,后面果,过往种种,皆有因果。
她没有过多的停留,说完便向门口走去。只是这一次她稍微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荀庭,淡淡笑了笑:“荀庭,祝你和渺渺结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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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外面的绿意越来越浓重。
易渺下半年的工作都推了以后,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再加之预产期快到了,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别墅周围的花园,荀庭几乎把所有工作都带回家来做了,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
叶彤刚刚也得了他的恩赦,也算是他实现对她的承诺,答应她下半年不再紧锣密鼓地安排她进组。易溯本来就对叶彤总是被打发出去拍戏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毕竟是人家手底下的员工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休假以后就天天过来陪易渺玩,两个女人之间要说的事情好像远比他们在一起有趣。易溯站在露台上看了一眼底下花园里聊得正欢的两个人,接起了蔺以的电话。
“荀庭在吗?”蔺以那边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传来叮叮铛啷一阵响。
易溯皱着眉把手机挪远了一点:“你找荀庭应该打他的电话,不是打我的电话。”
“他没接啊,找你不是一样,”蔺以笑了一声,“荀庭今儿可消失一整天了,眼看着婚礼要办了,他倒是自己一藏让谁也找不着,指不定干什么坏事儿呢。”
易溯本来想说“关我什么事”,但终究还是没说了违心话。他向后靠到露台的栏杆上:“他在宋延那儿吗?”
“八成是,这俩人凑到一起准是商量事儿呢,不和咱们说。不过我之前听他说今天好像玄清宫的道士要做法事,也有可能是承他师父的人情去帮忙了,”蔺以在那边“啧”了一声,“易渺快生了,你没给咱们大外甥准备点出生礼物?”
易溯眸子一顿,看向底下的两个人。
叶彤买了很多婴儿用品,他除此之外也想不到什么特殊的礼物,倒是也提前找人订做了一个长命锁,但不知道是否合适。叶彤说给小孩子的东西也是要征求小孩本身的意见的,他想了想倒是觉得犯愁。
实在想不到那么一个奶娃娃,他拿着长命锁问她这个东西喜不喜欢时她要怎样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易渺也已经一整天没见荀庭的人影了,心里有点不安。往常这个时候他都陪着她,冷不丁一消失,她竟真有点不习惯。叶彤在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聊着圈里的八卦,说到易渺公布结婚的消息时又不禁噤了声。
易渺看她一眼,接过她剥了一半的橘子:“怎么了,你也有要公开的意思?”
叶彤像一下被人戳中了软肋,立刻坐直了身体:“不……我哪敢……而且……”
她低下了头,她现在在圈里的地位可不像易渺这样牢固。易渺是正儿八经的演员出身,踏踏实实演了多少年戏了,即使是当红女星也有公开的资本。而她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作品也不多,如果公开了不被粉丝骂死也要被荀庭整惨了。
她只是资本家的打工人,不想没挣到多少钱就灰溜溜的退圈。
“你把易溯金屋藏娇也挺好的,”易渺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可招女艺人喜欢了,之前好多女孩就一个劲儿往上扑,可惜他没那包养的习惯,现在像易溯一样洁身自好的老板可不多了。”
她说着,抬头看了易溯一眼,与他视线交汇数秒然后理直气壮地拍了拍叶彤的肩。
叶彤偷偷瞟了易溯一眼,忍不住有点脸红,她迅速低下头去假装看微信,但看到荀庭发来的信息时还是稍微愣了愣。她其实藏不住事,目光从荀庭罕见的发来的那超过了叁行的信息上掠过,看向易渺时已经憋红了脸。
易渺还以为她在为易溯的事情脸红,不由得笑了笑:“易溯又听不到,怕什么。”
“我哥说他喝多了,想让咱们去接他,”叶彤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忍不住有些激动,她快速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力的点了点头,“咱们得赶紧去,不然他要流落街头了。”
荀庭还有司机和助理,怎么会流落街头。易渺虽然不太信,但听到她说喝多了还是有点担心。因为荀庭这一段时间几乎滴酒不沾,可能冷不丁喝上就会醉。她没有多想,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就和叶彤一起出了门。
易溯开车倒是放心许多,她望了一眼窗外,裹紧了外套,轻轻戳了戳叶彤的手指:“荀庭和谁喝酒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千万别是在和那个夏常清喝酒,不然她就咬死他。
“没说,可能是谈生意,”叶彤咳了咳,看到易溯瞥过来的眼神。
好吧,她只要一说谎就会下意识地咳嗽。
易渺在车上就忍不住打盹,眯了十几分钟左右,抬头时却看到车已经开出了外环一样。远处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她看了一眼手表,听到耳边涛涛的水声。
前一阵子暴雨,江里水量暴涨,现在都能听到翻滚的江水。她身上一凉,透过车窗看到这是在往入海口那块的风景区开,不由得抓紧了手上的外套。
“荀庭喝酒喝到这里来了?”
易溯只是笑,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眉眼都带着笑意。这一片小风景区周围的人都已经清干净了,他在柏油路边的停车场停下车子,稍微按了一下喇叭:“渺渺,下车吧。”
易渺半信半疑地下了车,在看到周围没有一个人时心里大约明白了什么。但她并不是很敢确定,许多情绪像江水一样迅速涌上来又退下去。她拉紧了外套,顺着柏油路慢慢地走,终于看到了站在道路尽头的人。
他同样也在看向她。
她穿了一件藕色的长裙,一只手扶在圆滚滚的肚子上,长发被风吹得轻轻动,不用眯起眼睛也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脸颊。有很多个夜晚,他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她为了爱他,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路上。
他是一个让人接触以后再也不愿接近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尝试拥抱他。可是易渺走来了,她对他张开了怀抱。
此时接近黄昏,太阳的余晖燃烧似火,染红了天边层层的云翳。对面林声如涛,温润的光透过那边涌上来的层迭的云彩,均匀地映在了起伏的江面上。她向前走,越来越靠近,眼底是那一片灿烂明亮的江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在落日余晖下,紫色的法衣在风的吹拂下慢慢晃动着袍袖。他看向她,眼里像盛满了一弯新月,迎着她走过去,对着她伸出了手。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坐在放着莲花遵的方桌之后,一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清冷。
可是他后来又变成那样爱她的人,就像现在一样穿过光握住了她的手。
他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她,还是如当初一样令她一眼就着迷的五官。唯一不同的是,他此刻的眼眸里只有温柔和爱意,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才扒的下那身清冷的皮,触及他温暖的眼睛。
她喘了一口气,眼泪快要掉下来,伸手抓着他的袍袖,那左边是金丝银线绣成的郁罗萧台,右边是绣成的日月星辰。她有幸见过他穿过那么多不同的衣服,却怎么都不比眼前这件顺眼一些。
“渺渺,今天我代替师父做了一场法事,他说要惜取眼前人。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荀庭捧起她的脸,笑着抵住她的额头,亲吻仿佛也像江水起伏一样落到她的耳边,“渺渺,我爱你。”
他的声音没被江声吞没,她笑着揉了揉眼睛,被他拉着手腕吻住了唇。所幸她的回应也没被滚滚的江流声音遮掩过去,极小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到他的耳边:“好巧哦,我也爱你。”
荀庭侧过脸,看远处余晖漫天,是他从未见过的辉煌景象。
可都及不上眼前,他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像许多年前坐在道观里念诗文时,他想着其中每一句的意思。
俗人昏昏,独她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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