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希烈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发觉这个动作轻佻之极,打掉凤三的手,怒道:〃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凤三微一愕,看着他半晌无语,眼中笑意渐渐堆积。
章希烈突然想起昨夜钻进凤三被窝的事,那才是真的动手动脚,继而想到在凤三怀里哭了一夜,还被凤三抱着又是哄又是亲。他脸一下子涨红了,连脖子根都是红的,两只小巧的耳朵在日光下红得透明,仿佛两朵玲珑剔透的红玉。他又羞又怒,却又不擅长强辞夺理,怔了片刻,丢下凤三,转头就往屋里走。
凤三看着可笑,不紧不慢踱进房去,见他侧身躺到床上,脸对着里面装睡,便走到床边坐下。章希烈身子立刻绷紧了,倒似是随时要跳起来和凤三打架。
凤三道:〃我今儿见你爹爹了。〃
章希烈猛地折起身来瞪住凤三。
凤三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你姐姐跑了。〃见章希烈露出喜色,又道,〃你爹爹说先将你留在这里,等找到你姐姐,拿你姐姐来换你回去。〃章希烈听了,渐渐露出失望之色,低头想了片刻,似是十分为难。凤三知道他是想要回家,却又担心姐姐被抓,便道:〃我这里不好吗?你在我这里,从前不许做的事都可以做。〃
章希烈呆呆地低着头,隔了好一会儿,忽道:〃我能学武功吗?〃
凤三奇道:〃你想要学武?〃
章希烈点头道:〃是啊。爹爹说我身体不好,不许出门,把我关在园子里静养,也不许见外人。我要是学了武功,身体好了,不是想去哪里都成吗?〃
凤三道:〃你爹爹银子多得很,怎么不给你请武师?他真小气。〃
〃我爹才不小气呢。听说我园子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我生日时爹爹送我的东西也名贵得很。〃章希烈叹了口气,〃爹爹说善泳者溺于水,练武的人刀口上挣生活,危险得很。我是章家唯一的孩子,只要把家业看好就是了,学什么武功?〃
凤三见他一脸憾意,故意道:〃你爹爹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家有的是钱,不需要你学武功,自然有人舍了命的保护你。〃
章希烈依旧低着头,半晌没有出声。他脾气暴躁,只要不病着,眼中常是生气勃勃的,但偶尔沉静下来,眼睛却比琉璃的更清澈,里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又仿佛穷尽你的一生也不能测量那里的深度和内容,有时忽然露出一点悲哀寂寞的神色,格外惹人怜惜。
凤三道:〃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呀?怎么忽然不出声了?〃
〃也没什么。〃章希烈低着头,忽然轻轻笑了笑,〃你们不教我武功算了,我也不是非学不可。其实我也知道。。。。。。〃他倏地收住不说,眼里的神色似是绝望,躺回床上,轻轻闭上眼睛,喃喃道,〃凤三,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很坏的,我会记住你的。你说过不喜欢我姐姐,你要记住你的话。〃
凤三知道他前面一句〃其实我也知道〃里另有他言,后面却将话头转了,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酸楚,笑着将他的脸拧过来,放柔了声音道:〃这是怎么了?我逗你玩儿的,生气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在我这里,从前不许做的事都可以做。我说话算话,明天就教你武功。你练了一身绝学,日后闯荡江湖时别忘了报上我的名号,别人见你厉害,自然猜想我这个师傅更厉害,也算替我扬名。〃
章希烈张开眼睛看向凤三,眼中的神色疏离而陌生,似在忖度凤三的话有几分可信,又似是心灰意冷。
凤三笑道:〃我说话都做得准的。〃
章希烈坐起来,看着凤三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绽出一丝笑意,凑到凤三面前,挑起凤三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小乖乖,这样才好。〃
凤三唔了一声,见他脸上微笑着,眼里那一抹伤心绝望之色却抹之不去,心里微微一动,一把抱住他滚倒在床上,笑道:〃我这么乖,你要奖赏我,来,抱一个,还要亲亲我。〃章希烈将头扭向床里侧,巴在墙上叫道:〃好热好热,离我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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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小厮进来回禀,说是岭南三剑中的天风剑客刘长卿来访。凤三出去应酬,寒喧一番留宴花厅。刘长卿此来只是路过,宾主尽欢后,刘长卿便即辞行,凤三赠了银两,送至城外方才返回。
回到栖风院,只见章希烈穿了一件宝蓝色绣暗纹的紧身衣装,他越看越眼熟,忽然想起是从前自己练武时穿过的衣服,那时他身材不及现在高大,但章希烈身材纤瘦,穿在身上仍嫌阔大,袖子挽了上去,裤脚也扎了起来。章希烈本就生得俊逸,穿了紧身衣裳越发显得挺秀刚劲。
章希烈正望眼欲穿,看见凤三立刻跳了起来。
凤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不错,很好看。〃
章希烈笑了笑,神色间颇有得意之色。
凤三道:〃过两天叫裁缝进府来,比着你身材再做几件可身儿的,那时一定更好看。日后行走江湖,管保男女老幼见了你都意乱神迷。〃
章希烈哈的笑了一声,道:〃你说话真难听。我只要女孩子们见了我芳心暗动就好,要那些老家伙和孩子和男。。。。。。男人们意乱神迷什么?〃说到〃男人〃二字,他突然想起凤三抱着他亲吻时的情形,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脸上不由得一烫,便有一缕嫣红从皮肤底下透了出来。
勉强将一句话说完,章希烈连忙抓起桌子上横着的宝剑顾左右而言它,〃我要先学剑法,咱们从这个开始如何?〃
凤三见他明明害羞到极点,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审视手里的剑,心里暗暗好笑,绕到他身后道:〃你喜欢剑?〃手臂从他肩膀圈过去,握住章希烈的手猛地一拔,长剑出鞘三分,银芒闪动,寒气砭人肌肤,章希烈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是我从前用的剑,名唤青渊,其利断金,削铁如泥。〃凤三笑了笑,握着章希烈的手将剑拔出来,往空中虚虚一劈,道,〃你去看看树底下那石头。〃
章希烈疑惑地看了凤三一眼,将剑交到凤三手里,走到玉兰树下仔细一看,只见那块石头不知是哪里来的,磨得光溜溜的,青碧可爱。他看了一会儿,倒也没看出什么。凤三走过来,伸脚在石头上碰了碰,青石中间渐渐显出一条细缝,越来越宽,终于轰然分成两半。
章希烈吓了一跳,蹲下去细看,只见断面平整光滑,绝无一份崩坏的痕迹,不敢置信地问:〃是剑砍开的吗?〃
〃不止是剑,〃凤三笑道,〃还有剑气。〃
章希烈站起来,看看凤三手上的剑,又看看凤三,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
凤三将剑插回剑鞘,递到章希烈面前,〃这是我从前行走江湖的佩剑,送给你。日后你学好了剑,便用此剑。〃
章希烈惊喜地接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会儿剑鞘,拔出剑看了片刻,见剑身青盈盈的,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凤三连忙叫道:〃小心!〃却是迟了,章希烈只觉指尖一麻,鲜血沿剑身凹槽淌下坠落地去,剑身光洁如新,竟是一丝血迹也无。章希烈虽没有碰过剑,但看书极多,也知道手里的是宝物,脱口赞道:〃好剑!〃
凤三院子里的人极机灵,不等凤三吩咐,早拿了止血药和丝绢出来。
剑锋过于犀利,被它割破时也不觉很疼,其实伤口却极深,凤三捏住章希烈手指敷了厚厚几层才将血止住,拿丝绢缠了几圈,最后挽了个花结在指尖。
章希烈骨骼纤细,指骨修长,手掌却不甚大,只觉凤三的手掌厚实温暖,不由得向凤三看了一眼,却见凤三微微低着头,神态认真又柔情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