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的脸刷地一沉。而随着他脸色这么一摆,四周的笑声戛然而止,而空气,也变得凝滞起来。那几个刚才发了笑的,这时正是吓得瑟瑟发抖!
“砰”的一声,贵人在几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卢氏女,你不错,你很不错!”
他不开口还罢,这一开口,四周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卢萦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足尖,半晌都不敢吱声了。
贵人显然真的怒了,他沉喝道:“滚——”
这喝声一出,卢萦立马转身。看着她忙不迭地离去的身影,一个妇人走到贵人身后,低声问道:“主公,要不要?”这乡下村姑居然敢惹得他家主人大怒,要不要给她一个教训?
贵人这时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接过手帕拭了拭唇,淡淡喝道:“滚!”
“是,是,属下马上滚,马上滚!”
转眼间,一花园的仆婢侍卫便退了个干净!
卢萦大步走出了怡园。
现在的汉阳城,所有的富贵权势人家,都要盯着贵人的一举一动。因此卢萦前脚还走出怡园,后脚,有关刚才发生的一切,已传到了几个家族里。
这些家族中,自然便包括平氏。
平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晚间,“什么?你说什么?”腾地站起,平老夫人青着一张脸,愤怒地问道:“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站在她面前的管事,马上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啪——”
平老夫人在榻上重重放了一掌,也不顾手掌拍得紫涨,她青着一张橘子皮般的脸,咬牙恨道:“这个贱婢!这个蠢货!那贵人何等身份,他愿意要她,那是她那早死的父母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福份!这倒好,这蠢货不懂事不惜福,竟敢把这天降的福份生生地糟蹋了!”
第六十五章 平老夫人的怒火
因为极度的愤然,平老夫人“呼螓呼哧”地喘着气,一张脸紫涨得扭曲。
这是天大的福份啊,是一飞冲天,鸡犬可升天的福份啊!可这贱人,这该杀千刀的贱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竟把它生生地推了出去!
这贱货,这贱货!平老夫人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好一会,她的咽喉发出一阵嘎音,咬牙切齿地喝道:“那贱货呢?马上叫人把她拖回来!”平老夫人脸色狰狞恶毒“既然她有福不会享,那还留着她做甚么?拖回来,打杀了事!”竟是一句话,便想决定卢萦的生死。
说到这里后,平老夫人还不解恨,又冷声喝道:“还有卢云那蠢材也是一样,一起拖回来,全部打杀了事!”“可是老夫人!”站在她前面的管事一脸为难,他低声说道:“当时,冯夫人曾经问过要不要教训卢氏,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那贵人回了一个“滚”字?这是什么意思?
平老夫人怔忡中,那管事又说道:“刚才小人把此事禀告了平公,平公说,那贱货得罪的是那个贵人,如何处置她,当由那贵人决定…平公以为,那个“滚、,字说明那贵人还没有想好,或许还有不舍之心。他让小人告诉老夫人,我们平氏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就让下面的人去与那卢氏女来往,多余的动作就没必要了。”
听到这里,平老夫人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点了点头,嫌恶地说道:“那就暂且放过那个贱物。”说是这样说,平老夫人却觉得胸口有一阵恶气无法发泄。
想他们平氏,在这汉阳一地窝了多少年?自从陛下一统天下后,他们就琢磨着冲出汉阳。可冲出汉阳谈何容易?整个平氏一族,年年举秀才举孝廉,可那些子弟的名额一到成都,便简简单单地被人打落下来,连个洛阳都到不了,还谈什么惊动陛下?
这股窝囊气,他们忍了好些年。她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有朝一日平氏一飞冲天了,一定要找那些打落过平氏子弟的人出口恶气!哼,平氏能在汉阳成为一霸,也就能在成都成为一霸!
这次那贵人来到汉阳,要说汉阳城的富户谁最高兴,那莫过于他们平氏一族了。
可他们派出那么多姑子,明里暗里的与那贵人巧遇,可那贵人正眼看过谁?正如六姑子所说的,那贵人自身容颜便胜过天人,汉阳一地,举城无一人能与他媲美,他哪里会看得上长相连他自己也比不上的女人 ?'…87book'
就在他们失望了,以为这次又是无望时,听到了那贵人或许对卢萦有好感的消息。
为了这个消息,他们在那怡园中撕了好些眼线。可恨那些人自视甚高,为了拉拢他们,平氏的钱财是大把大把地撤。
好不容易确认那贵人是真对卢氏阿萦有了好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呢,那贱婢就闹出这么一下!
寻思到这里,平老夫人直恨不得马上把卢萦抓来,狠狠地教训她一通,让那蠢物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可是,现在不能怒,一切还有转机,现在还不能怒
总算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当中。
一出怡园,卢萦便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有点遗撼:经过这么一闹,前阵子借那贵人给弟弟造的势已是白费了。不过,反正弟弟还小,既然解决了当务之急,她总有一天能想到法子,让弟弟青云直上。
回到家中,幽深的巷道依然一片安静,两侧的围墙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声。听着那欢笑声,卢鼻不由想到父母还在时。
那时候,父亲对姐弟俩的要求很严,特别是礼仪方面,稍有懈怠便是一阵呵斥。只可惜父亲死得早,如果他活久一点,自己的举止风仪,定然不在贵人之下。
寻思到这里,卢萦摇了摇头,父母故去得早,损失的岂止是这些?
从他们离去起,她与弟弟便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任何人想踩,便可以随便踩上几脚。如那平氏老夫人不就是如此?
不过这世间诸事便是这样,你可以算计别人,但是,在算计别人的同时,你也得防着他人算计你才是。一匹狼是势单力孤了些,可只要找准时机咬对位置,说不定一口就可以咬倒一个庞然大物!
至少,经过这么一曲,她得到了时间和缓冲不是?
想着想着,卢萦唇一勾,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换回女装,暂时得到安宁的卢萦放松下来。她仰躺在院中的榕树下,时不时地看一眼竹简,再回味一遍其中的含义,偶尔发发呆。
这般仰头看去,这根把整个宅子都掩在其中的榕树,老叶夹着新叶,浓绿掺着浅绿,阳光斑驳陆离中,那茸茸浅绿,似有着无穷的活力。
这时,隔壁阴府的宅子里传来一阵哄笑声,这些哄笑声与往时不同,夹着众多的男子声音,仿佛正有什么聚会一般。
那种热闹,是卢萦从来没有体会过。
她侧了侧头,凝眉盯着那面墙,想道:阴澈那人来历不凡,本身学识过人,要是阿云与他走得近,也许能得到一些好处。
转眼,她又摇了摇头:这士子交往,全凭本心,阿云年纪比阴澈小了几岁,根本谈不到一块处。便是阴澈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待他好,可也抵不过阴氏那样的大家子明里暗里地算计。还是隔远些好。
就在卢萦胡思乱想时,隔壁于喧闹中,突然传来一个清晰地叫声“阿澈,过去就是卢小弟的居处?不如等他放学,叫他一道过来叙叙可好?”正是那王姓少年的声音。
另一个少年也叫道:“是啊,好些天没有见到卢小弟,怪想他的。”“卢小弟风姿过人,实是让人仰慕。”
在这清朗的说话声平,卢萦听到阴澈清冽的声音传来“他最近不在,说是跟着先生游学去了。”
阴澈这话一出,那两少东发出一阵哀嚎。不过转眼,这哀嚎又变成了打闹声。
过不了一个时辰,阴府变得清净了,而在树下读书的卢萦,听到一个压低地叫唤声传来“阿萦,阿萦……”卢萦回头。
她对上了爬在围墙上的阴澈。阴澈常爬的这面墙,靠着一棵大树,而他只要挪一挪,身影便可被树干挡去大半,让阴府的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此刻,少年坐在墙头,头顶上的苦楝树垂下一丫丫,一串串粉色的白色的小花苞。风一吹来,便有好一些还落在他的肩膀上脸上。这时春风摇曳,繁花落如雪,染在少年的素色锦衣上,给少年俊美的脸庞和颀长的身影,平添了几分美好和遥远。
卢萦走到墙下,仰着头,乌黑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刹那间,阴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说不出的欢喜和痴迷,转眼,那欢喜又全然换成了失落和隐隐的悲伤。
两人傻傻地对视了一会,卢萦轻声说道:“你父母来消息了?”欲言又止着的阴澈一怔,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