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似的,他又说道:“那位将军我在殓城照过面。”
殓城?曦凰蓦然转身看他,目光闪烁不定,在殓城曾与他照过面的,除了哥哥就只有楚桓了。楚桓右手被废,是他们联手串通所设的一计,原来皇上早就洞穿了他们的小把戏呢。
她半侧了脸,笑容中半是不甘,隐隐间却又透出快意。只要有皇上坐镇帝都,焉怕他们突厥铁蹄。
“你笑什么?”他一手擒住她尖削的下巴,迫她不得不仰起脸与他目光对视。
“我笑殿下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她笑容妩媚。
他也不恼,弯下腰来,与她鬓对鬓,颊对颊,恰如耳鬓厮磨,无限旖旎,他在她耳边说:“西突厥王储和夏王共同递来国书,暗中期望我们能出兵援手。至于东朝态度,本就不在我的计划内。”
是的,十五年前若非西突厥作壁上观,东突厥不会被东朝皇帝逼退。今日此刻,他绝不会再次重蹈覆辙,他需要有人先一步替他耗掉东朝大部分的兵力,而那个踏脚石就是西突厥。
“毕竟是同族,你也真能狠下心来。”曦凰切齿冷笑。
“狠?在皇权帝位前,连亲情道义都能抛却,何况是十五年前先负过我们的西突厥。”他直起身子,目光定定看她,湛蓝的瞳眸中有云海翻涌。他看清她的眼中鄙薄厌憎,忽而讥嘲一笑:“十五年前若非禹王谋反窃国,你的父亲便也不会战死,不是么。那时禹王可曾想过,你们也是同族?”
他居然跟她提及她的父亲,曦凰目光狠狠瞪向他,要不是东突厥贸然南犯,禹王怎会有机可乘。
其实一切因缘结果又岂是他们能一早谋划得来的。
“曦凰,你从不曾站在我们这个位置上,当有一天帝位离你触手可及,你也会如我一样。”他捧住她的脸,目光流连在她眉眼间,深深浅浅的情意。
“我永远不会如你一样无情。”她以笑靥说出冰凉话语。
“倔强的丫头。”他将她抱在怀中,脸颊摩挲着她的发丝,口中轻叹,“但愿你永远不要如我。”
晨上,日光初露,昭阳已披衣起身。侍女打点好热水,昭阳转进内殿,本想替曦凰更衣梳妆,却见她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半曲着腿,一手搭在膝盖上,那柄美人纨扇被她拿在指尖闲闲打转,她似乎正在出神,并未发现昭阳进来。
“一夜没睡么?”昭阳紧了紧眉头,朝她走近。
阳光穿透窗棂,金色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她抬头冲昭阳一笑,那瞬间的风华灼灼迷人眼。
“没什么,就在想一些事情而已。”她合起扇子丢回榻上,起身走到风屏后开始换衣。
昭阳将打了热水的脸盆搁在架子上,问道:“他昨夜来了么?”
风屏后宫锦绸缎摩挲有声,间或传来她的声音,“来了,说了些事情。”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曦凰换了身素色裙衫,捋了捋长发坐到镜子前,一夜未曾合眼,她倒是不曾显出一丝倦容。
“嘿,还以为你会用美人计呢,套出那密玺下落。”昭阳绞了热帕子递给曦凰,开玩笑的说道。
曦凰静静凝视镜子里的女子,只因昭阳无意的一句话而撩动心弦,曾想过三十六计,如何谋夺,如何策划,诸般计谋中,唯独没想过要用美人计。
她将热帕子捂上脸孔,绒巾涤去所有疲惫,从今日开始,她必须打点起所有的精神。
裙角被人扯动,曦凰低头看去,原来是小白咬了她的裙子,它眨着大眼蹲在曦凰身旁,长尾巴一甩一甩,那目光十分殷切。
“没吃饭呢?这个表情。”曦凰俯身,摸它的下颌。
“什么呀,这家伙刚吃掉一大盆牛肉。”昭阳笑谑道,走到曦凰身后为她梳发。
“那么小白是不是嫌闷了,要出去玩呢?”曦凰笑盈盈的看它。
小白挪动了□子,又‘嗷呜’一声,金褐色的眼瞳内神采奕奕。
完颜澈给她的这座寝宫十分精巧,不但宫殿内的布置稍许可见汉室风格,就连殿前的花圃也是苏杭流派。
曦凰和昭阳沿着花 径慢慢散步聊天,日头不算烈,阳光正好。小白在曦凰的准允下蹿到了一旁花圃里,不知道玩什么去了。
“我得想办法尽快弄到突厥王廷的宫宇图。”曦凰轻声,一想到昨晚完颜澈百般柔情,她真想立刻摸到那块密玺,然后远远离开这里。
昭阳笑意盎然,像是十分欣赏周围景色,口中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郡主还需耐心等待时机。”
曦凰点头,她说的没错,昭阳又道:“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地图,只要有人能带我在这宫廷里转上一圈,倒是也成。”
曦凰似笑非笑的看向昭阳,“真正的隐匿之所,他才不会带我们去呢。”
“呃……也是。”昭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依仗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以为这事很简单,却没深想,有些地方是别人不会带她们去的。
走了没多久,远处宫廊里转出两个人,当先一个男子衣带临风,广袖飘曳,举步间十分优雅。
“咦,就是那人曾给我香鼎的。”昭阳看清那人容貌,低声道。
曦凰正俯身轻嗅探出花圃的一支牡丹,听她突然这么说,便循声望去。
万恨千情
“殿下,安国侯来了。”青儿掀帘进入内殿,同太子妃小声说道。
太子妃本在闭目小憩,听闻后忙半撑起了身子,青儿上前为她披上虎裘御寒。太子妃也不梳发整冠,拥着裘袍就走出内殿。
“臣,参见太子妃。”殿中,赵宸敛袍跪下。
太子妃上前握了他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青儿领着宫女退出大殿,将宫门轻声合上。
“大哥,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太子妃焦切询问息国夫人的情况,自从得知公主仪驾鸾队遇难后开始,息国夫人便是一病不起,本来咳症就没大好,这次更是病上加病了。
赵宸扶着太子妃在软靠上坐下,俊朗的眉目间不掩疲惫,“母亲身子还好,大夫说她是郁结在心,若心结不解,恐怕用再多药也没效果。”
一想到母亲伤心欲绝的脸孔,太子妃亦是悲从中来,“都是我没用,到头来还是护不住小妹,也不知道她现在……”她用袖子掩住脸孔,每每想起生死未卜的曦凰她就痛不欲生。
赵宸拥着太子妃,感觉裘袍下她单薄羸弱的身体,心中难过不已,没想到自己不过去了鄞州半年,家里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旻蕊痛失孩子,曦凰陪嫁突厥,母亲又一病不起,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旻蕊,别伤心,我就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他卷起袖子,替她拭去脸上泪痕,见她茫然望向自己,唇畔不免噙了一丝淡淡笑容,“我们的小妹她没有死,她现在好好的。”
太子妃一时怔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喜不自胜的拉住赵宸连连追问,“小妹在哪里?她怎么不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旻蕊。”赵宸出声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追问,朝她摇了摇头,“那人只告诉我曦凰没有事,至于其他的问题他让我不要过多追问。”
太子妃沉默下来,心中已有些明了,曦凰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或有人暗中相帮也不足为奇,亦或者她私下有所打算,借此事遁走离开这个是非地,未尝不是好事。她只要曦凰能平平安安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大哥,觉得那人的话可足采信?”旻蕊只担心这一点。
赵宸点头,竟是对那人十分信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