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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何安 第15节(2 / 2)

他姿态吊儿郎当的, 却未折损半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清俊儒雅的皮囊, 太具蛊惑性, 阴影一罩, 多出野兽般的残忍。

秦之微忍不住想,她要是再年轻二十来岁,没准也会爱上他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你前几天是不是去过墓园了?”

这话题跳得有点出乎纪浔也的意料, 空气凝滞了那么一瞬, 他不紧不慢地点头, “来都来了,总要去看看。”

秦之微想起墓碑前的那束角堇,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蔫蔫的, 充斥着糜烂的死亡气息。

“'北城到梦溪镇就算坐飞的落地也得几小时, 等我摘到花, 再送到我妈墓前, 花瓣也已经枯烂'这话不是你说的?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梦溪的天气怕都没他这么善变。

“所以我这不是用冰冻箱航运过来了?”

纪浔也微笑——对待旁人的阴阳怪气, 他的做法是依样画葫芦似的回敬,“飞机一落地,我就去把花领来带去墓园,保证我妈看到后,和刚摘下的状态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我这当儿子的心意,她在地下有没有接收到。”

纪时愿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话,索性把嘴闭上了,满脑子都是:她两只耳朵都准备好了,快给她聊聊叶芷安的事啊!

就在她等得昏昏欲睡时,秦之微用闲聊的口吻进入正题,“你和小叶到底怎么一回事?”

话里话外的探究过于浓重,纪浔也欺骗不了自己只当寻常的关心听听,九曲十八弯地反问道:“那天您不都看到了?”

纪时愿实在没忍住,举手提问:“哪天?”

没人理她。

秦之微知道他说的是叶芷安穿旗袍那天,她在二楼确实看了个明白,眉心一拧,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您得把话说明白点,做到什么份上,才算开始。”

秦家虽落魄潦倒多年,秦家人骨子里的文人傲气却没那么容易被折减,更何况是被娇生惯养二十余年的大小姐秦之微,名门千金的脾性已经深入骨髓,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旁人的冷嘲热讽,也经不起被她视作仇敌的纪家人一点挑衅。

手掌敲击桌板的声音响了两下,陶瓷茶杯也被拂到地上碎成渣。

噼里啪啦的动静里,秦之微眼睛眯成狭长的两道弧,在叶芷安面前的温柔慈爱荡然无存,眼风扎人得很。

“你是认真的?”

这话问得其实毫无意义,至少无法窥探出她这外甥的真实意图,毕竟专心致志地将叶芷安当成可供消遣的东西玩玩,也算认真。

秦之微换了个切入点,鞭辟入里地问:“你知不知道她家的情况?”

纪浔也确实没了解过,“您说说。”

他给自己找了张有靠背的木椅,二郎腿大剌剌地翘着,低垂的眼皮显出几分兴致缺缺。

紧接着秦之微用和综艺节目里毫无感情的旁白别无二样的语调,花了足足几分钟,细致地介绍了叶芷安那一地鸡毛的家。

纪浔也总结下来也就一句:年迈体弱的外祖母,被催债人逼到意外身亡的爸,不堪家暴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妈,三座大山齐齐压在那姑娘瘦弱的肩膀上。

这样的家庭甚至算不上一个普通家庭。

秦之微并非瞧不起叶芷安的家庭情况,相反她觉得在那样高压环境里长大的叶芷安,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可正是因为对她的这份欣赏和心疼,她才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她“误入歧途”,跌进对面这豺狼虎豹挖好的无情陷阱里。

“所以呢?”纪浔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秦之微一愣,眼里闪过愤懑,“你该不会真的只是想和她玩玩?”

他们才认识多久,他总不可能已经抱着想同纪家、纪书臣鱼死网破的心,非她不可了。

对于秦之微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猜测,纪浔也都不打算付诸实践,但不妨碍他睁眼说瞎话:“要是我说我以后还打算娶她呢?”

震惊的不止有秦之微,纪时愿也张大嘴,倒吸进一口凉气。

“娶她?”秦之微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荒唐一笑后,字字椎心,“你是想让她步你妈的后尘,在高墙大院里,时时刻刻活得像个歇斯底里的怨妇,还是让她成为纪书臣养在外面,那不得善终的雀儿?”

气压瞬间压到不能再低,纪时愿缩起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殃及池鱼。

坚持不到两分钟,还是忍不住抬起脑袋去寻纪浔也的反应。

以往每回他被纪书臣“家法伺候”后,表情总是格外平静,偶尔还会扯唇笑笑,顶着皮开肉绽的后背,装模作样地接上一句:“这鞭子抽的您手疼了吧,赶紧找人来给您揉揉,别到时候跟我妈一样落下病根。”

现在不一样,他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显然已经原形毕露。

秦之微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稍稍放软语气,只不过说的还是同一件事,“对你来说,人生和游乐场没什么两样,但很多人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是需要披荆斩棘的战场,你不能抱着玩乐想法,去接近他们,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去招惹的。”

那姑娘身单力薄的,就算能抵住纪家的压迫,又如何能承担得起纪公子游戏人间的沉重代价?

纪浔也起身,面上难辩情绪,“您要是说完了,我就先上楼睡觉,养养神,好明天带小叶出去玩。”

这回应就意味着她刚才说的,全成了他的耳旁风,秦之微胸口剧烈起伏,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怒气迟迟没法吐出。

纪时愿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半会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秦姨,我也先——”

秦之微打断她的话,“你还要在这儿住多久?”

这是在跟她下逐客令?

纪时愿支支吾吾地说:“应该不久了吧。”

“明天就走吧。”秦之微眼皮不掀,姿态冷漠无情到极点,“我这儿小,一次性养不起纪家两尊大佛。”

纪书臣把她姐害成那样子,还能指望她给纪家人什么好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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