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两个人还只做兄弟的界限,但这种种表现,从一开始又岂止是兄弟的情谊。
就连陆昕都见识过沈三少那时又痞又率真的高兴,把车开到他身边,非拉着他坐进去兜风,幸好顾均反应及时,把温华推了过去,自己揽了贴身助理的腰,把人带回去。
沈韫这次过来凯越,开来的只是一辆普通的奥迪,让带来的司机开车,他和陆昕坐在后座,前座的卓臻和司机说了地址,从S市往C城出发。
在一路上陆昕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刚坐到车里,手机又响起来。
陆昕面无表情地关了机后,就一直低着头,沈韫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但是这些时间相处下来,也从未如此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扭过头看陆昕,语气认真:“陆昕哥,除了一开始的玩笑,我从来没有像那样看过你。”
都是聪明人,陆昕自然明白沈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人不知道。
不光是凯越的员工,只要是看过那些报道的人,都会认为陆昕是另一个样子,恶心的同性恋,和上司关系暧昧的助理,生活作风恶劣的男人。
陆昕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开口:“我知道你和总经理对我以前生活的一切都了解的很清楚,你知道我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吧?”
这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地平淡,沈韫却不敢接话。
陆昕又接着说话:“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我很努力地生活着,从来不敢要求很多。或许你们都认为这是懦弱吧,就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稍微有点不好的动静,就会把头缩进去。”他把头抬起来,眼眶已经红了,看着沈韫,有不知所措的迷茫,还有隐隐的绝望,“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对他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沈三少抿紧唇不说话。
陆昕突然又对他笑了一下,“其实你和他是一样的。”
沈韫将原本放在身侧的手放到腿上两手交握捏紧,不反驳陆昕的话,开口接他的话,“要说起来我比阿均混蛋多了。阿均他受他母亲的影响太大,对人心防很重,却从一开始就把你当他的人,他可是比我还护短的人,上次因为你在那个pub,我第一次看他有那么大的情绪。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我也知道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他一直都在保护你,从来不把你带到顾家人面前,上次在我们一起回s市,也是因为他怕你一个人回来要跟着过来,我才决定带着你完成那个项目,后来和顾家开始有牵扯后他宝贝你到顾恺也放在你身边跟着,就怕出了事。”沈韫看着陆昕不相信的表情,又低了几分声音,“你没有看到那天他进到冰库里看到你的表情,他抱你起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个样子。阿均他从来都是只做不说的人,可我比他差劲多了,我从来没有对二幺好过。”
以往总是笑的嚣张又痞气的沈三少,第一次看他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宝贝一样的神情,捏了几下太阳穴,又开口道:“位置站的越高,越可怜。”
卓臻听着后面的对话,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沈韫的表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是跟在沈韫身边这么久的人,当然知道他对温华的感情怎么会是那一句“从没有对他好过。”被沈老爷弄回沈家就一直被关在家里,想尽办法想要出去,沈老爷让他跪在祖宗祠堂里,又拿家法,背后被藤条抽的瘀伤估计现在都没有消。
如果不是知道凯越的现状和陆昕出了事,这男人还在家里继续倔着呢!
沈三少一向重情义,前几天还喝的大醉,嘴里喊二幺,双手掩着脸痛哭,这次又为了兄弟,向家里低了头。
明明在乎到心坎里,却被硬逼着放手,这种求不得,他一个字都不能和心里念着的那人说。
情伤被扯开伤口谁不疼,都只是可怜人而已。
然而现在最伤人的并不是感情,而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舆论。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车终于从高速上下来,终于到了c城,两个人在车上冷静下来情绪,也谈了不少事情,卓臻接了一个电话,那边的人说,关于那家娱乐报纸上的陆昕在pub里的照片,是凯越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公司给的照片,他们在凯越内部也有人,知道这几天顾均不在s市,以前不敢爆出来,趁着凯越现在的形势正好落井下石。
顾均也打电话打到沈韫的手机上,他拿着电话看着陆昕的表情,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人在自己这里,要他先处理好凯越的烂摊子,然后又直接掐电话。
这么多年来,沈三少还是第一次这样不给顾均面子,总挂他电话。
原本以为陆昕要回c城只是不想见顾均,承受不住那些舆论压力,等到了陆昕家,他才知道,这个男人比他和顾均都更有一个男人的担当。
站在五楼陆家门口,陆昕没有马上敲门,侧过脸对沈韫开口说话:“自从我去s市工作,姆妈她就开始看那边的天气预报,看那边的新闻联播,后来又问人,去买那边的报纸有时间就让别人读给她听,可是上午打电话,她说她不相信那报纸上写的,要听她儿子亲口说她才相信。”
沈韫被震得说不出话。
陆昕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敲自家的门。
陆老太太过来给开的门,沈韫看到这老太太已经满头白发,背也因为年老体迈地躬着,再想想自家母亲保养得体的样子,他突然感到不忍心。
陆父看到陆昕,从坐着的沙发站起来,脸色难看地朝他吼:“你还有脸回来?!这又是带的什么人?我们陆家没有你这样不知耻的儿子!”
卓臻站在门旁听见这话皱了一下眉,又把门关上。
沈韫一言不发地看着陆父,眼神多少有些可怕,这个一向欺软怕硬的老头儿被他那气势吓住,刚发到一半的怒气不敢再开口。
陆老太太一直抹眼泪,走到陆昕身旁,摸着比自己高这么多的小儿子手臂,出口的声音都发着哽,“儿子啊,怎么瘦成这样了,不是一直和我说过得好,怎么好着好着就成这个样子了?”
陆昕听见老太太发着颤的声音,眼眶红着给她擦眼泪,可越擦越多,这老太太不识字,可那报纸上那么大的照片,她一直念着想着的那么懂事孝顺的小儿子,那张不能看的照片上怎么可能是她的儿子!
“儿子你快跟我说,那报纸上都是假的是不是?”
陆昕红着眼眶不说话,又摇摇头。
老太太捏紧小儿子手肘上的衣服,抬头看他,满脸都是疼,“你不是和我说你在那边有喜欢的人吗?不是还答应我时候到了要把姑娘带回来给我看?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听话懂事,从来不让我操心,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我们家不缺钱,咱不要那么多钱,妈只要你好啊!”
老太太真是心口都疼的厉害。
陆昕满脸愧疚,但是他却不想再骗老太太,“姆妈,我喜欢的那个人,他是男人。”
“啪”地一声清响,老太太抬着的手直颤,嘴唇也在发抖,“你…再说一遍?”
沈韫把脸别过去,他更心疼的是这个看着都要站不稳的老太太。
陆昕脸上立刻现了手指印,他低着头,咬嘴唇,又开口:“他就是我们总经理。可是那个照片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喜欢他,我挣得钱都是我的工资,那个照片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不喜欢其他男人,我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的。”
老太太哭着摇头:“都怪我不好,这都怨我,那时候就不该让你去那边,这简直就是造孽,这都怨我,你这么听话,从小都孝顺,要不是为了我的病要钱你怎么去去那边,我盼着这么多年终于看见你有出息了,你们都是男人啊!”
“姆妈…对不起。”
“姆妈?!”
“我们陆家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去!”
“伯父!现在送伯母去医院才是最要紧的事!”
“卓臻,快叫救护车!陆昕哥,我们得快点把伯母送到医院!”
医院里,手术室门上的手术灯一直亮着,陆父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陆昕知道他不愿意看见他,就站在过道的一个拐角长廊,看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车水马龙。
沈韫沉默地站在他旁边。
“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和我一起回来吗?”
沈韫不说话。
陆昕转过身看他,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他麻木表情:“你和他是兄弟,所以你和我说什么都是站在他的立场,现在你还觉得我和他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陆昕哥,其实你可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