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收了敌军大批麦面,我看,能做七八万个月饼。”
傅清尘吃了野果,重新拔出自己的剑,背对着他,“此事你做主便是。”说完,手上的宝剑一挥,前面一排的树便向后倒去。
魏将军道:“我那这就去跟火头打个招呼。”
中秋这个节日,傅清尘并没多少记忆,自从六岁家破人亡,他独自在玄青派,鲜有过中秋,至多只是同门弟子一同吃个饭,就过去了。
中秋月圆之夜,他体内阴寒之气活跃,这使他更加没心思去在乎。
入夜,魏将军前来主营帐催了好几次,邀他出来与将士们一同庆贺中秋,坐在案后的静读的傅清尘摇头拒绝,魏将军来第二次他拒绝后,便道:“等会我便歇息,你不必再来请。”
魏将军两次请不动,也就没有坚持下去。傅清尘让他不要再来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阴寒之气反噬的模样。
身子渐渐开始发冷的时候,傅清尘吹熄了帐中的烛火,在榻上打坐运功,意欲压下体内的阴寒之气。
耳边传来帐外的欢笑声,附和着拍掌的声音将士们还唱起了自己故乡的歌谣。傅清尘一开始还听得清外面的歌声,到后来身体被寒气侵蚀颤抖不已,耳边便只有嗡嗡的声音。
夜渐深,墨空中的圆月升到半空,燃起的篝火渐渐熄灭,狂欢后的将士们有些席地睡着,有些睡在营帐,呼噜声比打雷还大。
随着练易寒经时间变长,对体内阴寒之气的掌控能力也越强,此次阴寒之气反噬显然比前几次要来得轻。
此时,主营的帘帐被挑起,月光的银辉撒进来一些,全身颤抖的傅清尘警惕地看着背着光的身影,低喊了一声,“谁?”
背着光看不清那人模样,傅清尘被阴寒之气反噬身子冰冷异常,一时难以动弹。来人放下帘子,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傅清尘听到脚步声渐近,伸手去摸放在身侧的传星剑。
只怪手脚僵硬,五指连握住剑都艰难,那个模糊的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傅清尘精神紧绷,握住传星剑就要拔剑。
“言儿,莫动。”
听到这个声音,傅清尘乱跳的心渐渐归于平稳,方才不安的情绪被安抚。纳兰瑾枢在他旁边坐下,抬手将他冰冷的身子揽过,抚着他背后的发,轻叹似的语气,“还好,赶上了。”
他是特意赶过来的?傅清尘手里还握着传星剑,只是迟迟没有拔出,任由他抱着。心跳又开始紊乱,这种心跳并非害怕,就只是因为这个人的靠近。
“言儿,今日是中秋。”纳兰瑾枢一边抚着他,一边低头温柔道:“当年,若不是那一场变数,这十二年,每年这个时候我本该伴你左右。”
傅清尘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打在纳兰瑾枢的脖颈上。每次抱着冰块似的他,纳兰瑾枢总不会有一点躲开的意思。并非他不怕冷,只是为了他而让自己忍受罢了。
“子时未过,外面月色正好,陪我一同赏月,如何?”
傅清尘冷得嘴唇颤抖,听得到他的声音却不给回应。纳兰瑾枢自作主张地将他抱起,出了营帐。外面月光正好,营帐之间偶尔几处燃着火把。纳兰瑾枢抱着傅清尘,避开巡视的将士,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傅清尘带到上游的河岸边。
在一块靠着河的草地上,席地坐下,胸膛靠着背坐着。纳兰瑾枢握着他冰冷的手,运功压制他体内躁动的阴寒之气。这一次的阴寒之气并不猛烈,通过手上输入阳气便能抑制住乱窜的阴寒之气。
纳兰瑾枢在他耳边轻声道:“还冷不冷?”
体内的阴寒之气刚被压下去,傅清尘全身无力,瘫软了身子靠在纳兰瑾枢怀里。额头上一阵温热的湿意,是那人的吻。
“言儿,抬头,看天上。”耳边又响起他温柔的声音。
傅清尘抬头,那一轮圆盘似的银月就挂在天上,似乎触手能摘。前方流水潺潺,水面上倒影的银月被水波打碎,放在腹部的手被身后的人握住,十指相扣。冰冷的侧脸贴上了另一个人的脸,那人的声音清风一般拂过耳边,“一月未见,甚念。”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想你,想见你。”
十指相扣的手动了动,是傅清尘的手在动,想要抽开手又犹豫了,抬头,眸子上映着那一轮明月,这一刻觉着这月亮美得不可方物,似乎从未这么美过。
这一个晚上,都是纳兰瑾枢一个人在说话,他的侧脸贴着傅清尘的侧脸,手与他的手十指交握,丹凤眼里含着笑,“秋月如霜,这等良辰美景,若是配上琼浆佳酿就更好。”
体内的阴寒之气被压制住后,傅清尘的力气渐渐恢复,手指动了动,想起出征前一晚的事,终究还是狠下心来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淡漠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身子从他怀里离开,想要站起来,方才被寒气侵蚀的脚还有些软,站起来的身子就要栽进前面的河里。
腹上一紧,傅清尘往河里栽的身子被挽了回去,撞进身后的怀抱。耳边又想起了他的声音,“不想赏月了?”
傅清尘冷声道:“不想。”
“那我们回去。”说着,将他打横抱起,往回走。
傅清尘才刚恢复点力气,也挣不开,只得道:“放我下来!”
“嘘。”纳兰瑾枢让他噤声,小声道:“你若是出声,将人引来了,看到英勇无敌的傅将军被人这么抱着,你想他们会做如何反应?”
傅清尘紧抿着唇不再说话,狠狠瞪他一眼。
纳兰瑾枢一路躲开巡夜的将士,将他抱回主营帐,将他放在榻上,顺势再压上他的身。傅清尘一惊,身上力气还未完全恢复,被他压住难以动弹。
“你做什么!”
纳兰瑾枢抚着他的脸,魅惑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听不清,“言儿,我想要你。”
黑暗之中,看不清傅清尘微红的脸,心如擂鼓,他清楚,要是不推开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言儿……”
唇上被一股温热包裹,傅清尘脑海混乱,他想起出征前一晚的事,回想起那时候的他,还有那种让他欲仙欲死的感觉……
口中那个人的味道在弥漫,甘甜的味道在舌尖缠绕,还有那人身上花的清香,在鼻尖挥之不去。衣襟处探进一只手,贴着胸口游走,傅清尘从混沌中找回一丝理智,双手一推,再顺势向他重重地挥了一巴掌。
巴掌声在安静的主营帐里显得格外响亮,就连外面巡夜路过的将士听到都无意识摸了摸脸,要是这么一巴掌打下来,一定很痛。
昏暗中,傅清尘嘴里还喘着气,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被打的人反倒是平静如水,似乎已经习惯小猫对他的冷漠。他翻身下了他的身,站在榻边,扯过一边的薄毯给他盖上。没说什么,便起身挑帘出了去。
傅清尘偏头看着他消失在帘帐后的身影,心情复杂,乱了节奏的心跳久久才平复。分明不反感他的靠近,只因为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装出一副极为厌恶的样子。
次日,傅清尘握着剑在军营巡查,视线无意之中在众人之中寻找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在军营里头巡视一圈下来,并没见到那个紫色的身影。他昨日,睡在哪?又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早没见到他的半个影子,傅清尘宁愿相信,昨日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境。但偏偏被他抱着被他吻着的感觉那样真实。
“傅将军,早。”
傅清尘抬头,淡淡回了一字,“嗯。”
魏将军一身兵家常服,迎着晨曦的脸上泛着一点油光,“对了,你可见过侯爷了?”
提到侯爷,傅清尘心里一怔,摇了摇头,“不曾。”
魏将军信以为真,“听说侯爷是昨夜赶到的,但偏偏将士们该睡的都睡了,没能迎接大驾,也不晓得侯爷昨夜在何处安身。哎,我等这般怠慢,侯爷大人有大量也没计较。”
傅清尘没说什么,提步就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