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瑾枢看向他,“言儿。”
傅清尘收回冷厉的目光,转而看了看有气无力的纳兰瑾枢,心里一涩,对一旁垂着头的大夫道:“下去。”
民间大夫像是捡了一条命似的匆匆下了去。
傅清尘心里窝了一股火,好不容易有了神医的消息,没想到竟是空欢喜一场。
纳兰瑾枢缓缓道:“生死有命,强求不来的。”偏头看向窗外,过了片刻,他道:“再说,这一生,到这里已经然足够,再无遗憾。”
他一早知道自己体内的毒会在这时候发作,早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生死已然没有了恐惧。
傅清尘静静立着,面上露出苦涩的笑,“那你就愿意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纳兰瑾枢回头看他,“我会在你心里,你不赶我出去,我就一直在。”
傅清尘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抽痛,说得好听是住在心里,实则是相思成灾。
房里一片寂静,谁也没再开口。
一个不轻易爱人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比谁都执着。一个习惯孤独的人,一旦有了心灵寄托,就会死死抓住不放。曾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一旦在乎了,就会害怕失去。
又几日后,名剑山庄庄主王剑灵命人送了一封信函到宫里。
毒王阙灵曾研制出上千种毒药,七日散则是他一手研制的。阙灵消失在江湖上已有几十年,但听闻他曾收过一名弟子继承衣钵。阙灵消失后,他的弟子也不知去处。
王剑灵有幸与毒王阙灵的真传弟子有过一面之缘,得知傅清尘四处搜寻能解百毒的神医后,便派了人去打听毒王弟子的下落。
打听到后,立即修书一封呈上皇宫。
傅清尘看到信函,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当即派了人前去将人请到宫中。
正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纳兰瑾枢,疾步走到聚雅宫,想都不多想就往凉亭里去。那人又倚在柱子上睡着,长睫垂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傅清尘习惯性地探他鼻息,确认还有气息,松了一口气后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随侍的太监很快搬来了一大叠奏章,动作上十分小心,生怕扰了倚在亭柱睡着的人。
傅清尘每批完一本奏章,就偏一次头,看他醒来没有。直到一叠奏章批完,那人还是没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番外君(*^^*) 嘻嘻……
其实,番外狗血是狗血了点,但是是为了让小猫表现表现,因为之前十万字他对侯爷太冷,而这几章正好可以弥补一下之前的。
☆、番外·花开一世
傅清尘不放心,再去探他的鼻息。
到了夕阳西下,傅清尘看完了一卷书,纳兰瑾枢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他迟疑了半响,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身子,轻声唤他,“凤钰。”
睡着的人还是未能醒过来。傅清尘察觉不妙,抱起他对凉亭外候着的太监道:“宣太医!”
画屏挡住了太监的路,“不必,侯爷只是睡着了。”
傅清尘脸色发白,双臂不断将怀里的人收紧,画屏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只是睡着了。
“侯爷全身经脉布满毒素,熟睡的时候能减轻毒素侵蚀,如此……”画屏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抿了抿唇,“如此,他也能活得更长些。”
傅清尘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凉亭,“既然如此,就莫要吵醒他。”说这话时,他脸色苍白,眼睛里暗淡无光,声音低沉沙哑。
连续半个月,纳兰瑾枢没再睁开过眼睛。傅清尘将他安放在榻上,每日与他同榻而眠。一早起来更衣洗漱后便亲手服侍他,擦洗身子,梳理头发,他爱干净,傅清尘一直都记着。
毒王阙灵的真传弟子名叫缚心,人称毒圣。多年前他隐居山林,一心研制毒药,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
此人独居多年,性情古怪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傅清尘派去的人无法同他交流,即便搬出当今圣上的名头,他也无动于衷。
一干人等在深山之中跟他纠缠了两天,他就是不肯答应。
最后,他半眯半眛着眼,慵懒道:“若要我出山,就让皇帝亲自来。”
快马加鞭回去禀报,傅清尘一脸泰然,并未当即做决定。第二日一早,他却领着几名侍卫,策马出了京城。
经过一番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十日之后抵达毒圣缚心所隐居的山林。
上了年纪的毒圣心高气傲,见了当今皇上也视而不见,坐在藤椅上,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倒是傅清尘先行礼,“晚辈聂卿言见过前辈。”
缚心慵懒地睁开眼睛,睨着面前的人,“你就是皇帝?”
“正是。”
缚心笑了笑,“长得倒还可以,就是不晓得这副壳子里有多少真材实料。”
身后的贴身侍卫大喝一声,“大胆!”
傅清尘沉住气,对身后的人道:“退下。”
躺在藤椅上的人放下茶盏,道:“到了我这,就是我最大,要想平平安安出去,就得要守我的规矩。”
“晚辈失礼,还请前辈莫要计较。”
“哼。”缚心不屑一哼,“你对我低声下气无非是有事求我,你心里几分真心,我还看不出来?”
傅清尘脸色一僵,沉吟半响道:“晚辈确实想求前辈救一个人,还望前辈随我回京一趟。”
“老夫研制毒药几十年,害人倒是无数,从来不曾救过人,你要我救人,就等于破了我的规矩。”
傅清尘硬着头皮道:“还望前辈破例一次。”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良久不开声。傅清尘提醒一句,“前辈。”
缚心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要我破例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个规矩,只看你愿不愿意。”
傅清尘抱了抱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前辈请说。”
“在我面前跪下,磕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傅清尘怔愣半响,缚心幽幽道:“若是做不到,沿着原路返回便是,老夫就不送了。”
傅清尘垂着头,紧握的拳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记。身后的贴身侍卫上前道:“皇上,你乃万金之躯,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傅清尘低声喝道:“退下。”
贴身侍卫当即下跪,“皇上,要跪也是微臣来跪,微臣愿代皇上!”
“老夫可是说好了,找人顶替的无效。”
傅清尘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起来。”
贴身侍卫从地上起来,迫切道:“皇上,他无十足十的把握救侯爷,若是……”
“咳咳。”缚心捂着嘴干咳几声,“这位说的极对,老夫也不是神仙,害人还有十足十的把握,救人恐怕就只有一成的把握。”
这世上毒王阙灵能解百毒,如今只有眼前的这位能得他真传。
傅清尘正色道:“待我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头,还请前辈兑现承诺。”
“那是当然,老夫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兑现。”
“皇上!”
傅清尘从贴身侍卫面前走过,道:“这是私事,与身份无关。”
说罢,他解开绣有龙纹的外袍随手一扔,穿着白色中单在缚心面前跪下。随行的几名侍卫脸色变成蜡黄,个个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但碍于阻止不了只得转身背对着他,不敢直视。
傅清尘目光坚定,俯身低头的动作连贯而快速,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一刻停歇。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他马不停滴地足足磕了两个多时辰。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早已经睡着。
两个多时辰后,傅清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满头大汗,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毫无聚焦,忘了去数到底是第几个,只知道俯身低头俯身低头。
贴身侍卫赶忙上前拉住他,心疼道:“皇上,已经够了。”
藤椅上的人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道:“磕完了?”
傅清尘精疲力尽,已然接近虚脱,他眼神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