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丢丢略一迟疑,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小丫头手中的药瓶,颤声问:“这是什么药?”
葛馨宁被她的语气感染,心中也不由得惊惧起来。
小丫头只说“送药”,她想当然地觉得是给她治伤的药,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比如说……
想到种种传言,葛馨宁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那小丫头却像是全然没有看到她们的脸色一样,依然轻快地笑着:“这可是五爷特地给葛小姐找的药,消肿止痛最好的。五爷说了,今日让葛小姐受了委屈,那些人已经得到她们应得的惩罚了。葛小姐伤病未愈,尽可先休息一段时日,不必急于学艺。”
“柔嘉姐姐,五爷当真是这么说的?”莫丢丢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原来那小丫头叫柔嘉。看见二人惊诧的神情,她捂嘴一笑,调侃道:“两位好像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啊?既然如此,我再回去跟五爷回禀一声,就说葛小姐还未消气,请他老人家再想想办法吧!”
莫丢丢见她如此,也便放下了心,忍不住笑道:“那可就多谢柔嘉姐姐了!既然五爷那么宽仁待下,不如连我的功课也免了吧!”
柔嘉站起身来,背着手笑道:“我记得从明儿起。莫姑娘就要开始学宫规了吧?您的功课免掉不难,只是以后您若再想学,可没人教您了!”
“罢了罢了,我还是乖乖去学吧,免得到时候进了宫,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莫丢丢皱紧眉头,跺着脚把柔嘉推出了门。
葛馨宁眼巴巴望着窗外,过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莫丢丢回来。
柔嘉送过来的药就在手心里静静地躺着,白瓷的小瓶温凉如玉,葛馨宁却觉得手心发烫,仿佛掌中握着的是滚烫的炭块一样。
她犯了忌讳,五爷却不惩罚她,反而给她送药,还说要惩罚别人替她出气,为什么?
她只是府里买进来的一个丫头,柔嘉却口口声声称她“葛小姐”,为什么?
都说这府里规矩严,可是她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宽宥,为什么?
这府里似乎有一件事与她有关,而且很重要,可是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偏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到过了午,莫丢丢依然没有回来,葛馨宁犹豫再三,还是将药瓶拔掉塞子丢进了水盆里。
看着水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泡泡,她的心里再也难以平静下来。
心里似乎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命运从来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此时便是想逃,也已经迟了。
第13章。逃婚
次日一早,葛馨宁便去了园子里。
她所到之处,众女子无一不是如避蛇蝎,一个个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莫丢丢悄悄过来告诉她:昨天傍晚,岳影儿已经被送进宫里去了;而何姑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葛馨宁的脸肿得几乎有两倍大,众人却像是看不到一样,没有一个人当面嘲笑她。
一番安顿之后,葛馨宁被派到一个名叫静嘉的女孩子那里去学习规矩,单独。
这个女孩子很明显是临时被叫过来的,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甚至比葛馨宁还要拘谨。
她越是拘谨,葛馨宁越是警惕,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宁……宁儿,其实你不必急着出来的。五爷早已吩咐过,就算要教规矩,也总要等你的伤好了才行。”静嘉躲避着葛馨宁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说道。
葛馨宁反而大大方方地直视着她,竭力表达出自己的坚定:“我要学,越早越好。‘韩家不养废物’,这可是五爷的原话。”
静嘉似乎无言以对,隔了许久才点头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先跟你说一说咱们这里的规矩吧……”
葛馨宁自然没有异议。
韩家的规矩太多,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才能避免糊里糊涂地又犯什么“忌讳”。
当然,葛馨宁想弄清楚的,并不止韩家的“规矩”。
但她并没有如愿。
在静嘉的讲述之中,韩家的规矩与任何富贵人家并无不同:尊卑有序、谨言慎行、服从、忠信……
葛馨宁一点一点耐心地记下,既不质疑,也不多问。
这样过去了两个月,葛馨宁学全了府里所有的规矩,弹完了几大本琴谱,跳熟了几十支舞,可是她想知道的事,依然毫无头绪。
倒是身体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不但脸上的伤没有了痕迹,就连旧日的那些鞭伤棍伤,也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教导她的依然是静嘉。这小丫头还是很拘谨,说话总磕磕巴巴的,目光也依然时常躲闪,这让葛馨宁的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每天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吓到了这个小姑娘。
天气已经很冷,莫丢丢很久不到院子里去了。
据说她年前就会被送到宫里去,这样说起来,满打满算也只剩一个月了。
葛馨宁每天完成功课之后总要到莫丢丢那里坐坐,每次都看见她漫不经心地在摆弄一些瓶瓶罐罐,从不肯做针线,更别说看书写字了。
葛馨宁因此十分担忧,莫丢丢却满不在乎:“我又不是要到宫里跟那些要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争宠去,学那些劳什子东西做什么?”
葛馨宁有些意外:“你不争宠?那么你到宫里去做什么?”
莫丢丢向窗外张望了一番,低声道:“我自己要能做得主,鬼才愿意住到那座金丝鸟笼里去!算我倒霉,逃个婚居然落到了拐子手里,还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的……现如今我也不敢妄想什么如意郎君了,只要有口饭吃,别叫我饿死街头就好!我是韩家送进宫去的人,哪怕混得再不好,也不至于没饭吃,我还怕什么?”
葛馨宁敲了敲额角,准确地在这一大篇话里面找到了一个最有趣的词:“逃婚?”
第14章。五爷的身份?
当天夜里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一大早就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要姑娘们到前面园子里去赏雪,就连久不在人前露面的莫丢丢都要去。
静嘉也破天荒地没有单独将葛馨宁带走,只嘱咐了几句叫她小心,便径自退了下去。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热闹了,葛馨宁有些不太习惯,只好紧挨着莫丢丢,假装闲看雪景。
园子里的女孩子个个都有技艺傍身,所谓“赏雪”,自然便不仅仅是赏雪而已。
不过多时,几个素有才名的女孩子便争先恐后地吟起了咏雪诗;余人或赞叹或摇头,各有感叹;有个女孩子叫人摆出了笔墨说是偏要画这遍地的白雪;又有人叮叮咚咚地弹起了琴。一会儿工夫,这园子里便处处是莺歌燕舞,既热闹又雅致,有趣得很。
唯有莫丢丢和葛馨宁两人,一个憨一个静,相互依靠着坐在角落里,倒是实实在在地只管“赏雪”。
素白的雪景,只看了一会儿便腻了。
葛馨宁靠在莫丢丢的肩上,伴着悦耳的琴声闭目养神,倒也悠然自在。
可是琴声很快就停了,戛然而止。
葛馨宁疑惑地睁开眼睛,恰看到园门口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说“熟悉”,是因为她曾跟着这道身影从绝望走到希望,这道身影无数次走进她的梦里,成为她所有噩梦的救赎。
说“陌生”,是因为这道身影素日总是一袭淡青,今日却是大红的颜色,轮廓完美,难描难画。
葛馨宁嘀咕了一声“妖孽”,移开了目光。
却见满园的女孩子,作画的作画,写诗的写诗,就连弹琴的也重新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满园子里竟只有她一个人肆无忌惮地盯着那“妖孽”看。
这时候葛馨宁才终于想起了“规矩”,慌忙低下头,假装看雪。
莫丢丢悄悄凑到葛馨宁的耳边,低声问:“你猜,五爷是来看谁的?”
葛馨宁闷声道:“谁知道呢,只要不是看咱们俩的就好!”
莫丢丢偷偷抬头瞅了一眼,笑道:“我看多半是来看你的。”
葛馨宁用力在她手背上拧了一把,没有接话。
这时竹丛后面忽然有人低声嗤笑道:“攀高枝求富贵的女人我见过不少,却是头一回知道有人为了求富贵,连太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