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
她并不天真,但确实无邪。
我很恼怒。
她是我的玩物,怎么可以有人比我更懂她?
我越来越喜欢安排秦彦离京去做事,秦彦一定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随着园子里的女孩子一个一个送进宫里去,我的心里渐渐开始发慌。
下一次,我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把她留下来?
真的要送她进宫吗?
真的要把她送给那个傻乎乎的小皇帝?
或许她会如我所愿,用她那双倔强的眸子赢得小皇帝的恩宠,夜夜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是,然后呢?
我真的会高兴吗?
我很清楚地知道,绝对不会的。
我并没有毁掉她,可她也没能救赎我。她成了我心头的一根刺。
拔掉会痛,不拔也会痛。
新年过后,小皇帝缠着要来我的府里玩耍。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很恶劣的念头。
我相信,叫她到书房来伺候的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我知道,只要她出现,就一定会吸引小皇帝的目光。那时,我便没有理由再留她了。
可是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我便后悔了。
我真的不该叫她来的。
把她留在府中,我可能会日日心烦意乱;可她若是进了宫,我会时时悔不当初!
猜出眼前之人是皇帝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怨恨和挣扎。
于是,我的心里又存了一丝隐隐的希望。
我想,她或许会拒绝的吧?
可我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她报仇的决心。
我自己为了报仇,可以把一切都豁出去,她又如何不可以?
那一刻,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我呆呆地站在桌旁,完全忘了思考,却听见自己清晰地喊出了两个字:“不行!”
梦中说梦 说:
番外每天只有一章,三千字,嘿嘿(^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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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2)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自己的心意。
惶惑,惊惧,伤感,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这个女人,我要了。”我在心里如是说。
可是下一刻,她却跪在了小皇帝的面前,低眉顺眼:“奴婢一切听皇上吩咐就是。”
小皇帝自然是眉开眼笑,可是我的心里,却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剑,痛彻心扉。
这明明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可是最不能接受的人也恰恰是我!
虽然最后我成功地转移了小皇帝的注意力,可是她的顺从,已经成了我心上抹不掉的伤。
她对我的折磨,并没有到此为止。
听戏的时候,竟然好巧不巧地遇见了齐思贤——正是她的“贤哥哥”,那个与她有着婚姻之约的浪荡公子!
对于这个志大才疏狂妄无边的废物,我本来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齐思贤出现之后,她的目光便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是生怕他认不出来、记不起来吗?
我拼命同那浪荡公子说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到底还是留意到了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认出她。
也是呢。三年时间,她那张圆圆的娃娃脸早已瘦得只有巴掌大,人也长高了足有半尺,齐思贤这种人如何能认得出她?
虽然没有认出来,可是齐思贤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的东西,岂是这种废物可以觊觎的?
从那一刻起,我已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放过那个废物的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忽然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两年渐渐遗忘了的使命,一件件完成。
因为我忽然发现,即使那些事情都做完了,我也未必便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戏听完了,那女人却依旧失魂落魄似的,让人生气。
我狠下心,把她丢在了戏楼外面。
本来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却不料回去的时候,恰恰撞见那个废物在纠缠她。
如果我再晚回去片刻,她是不是就跟着那个废物走了?
这种设想,让我禁不住怒从心起。
我不客气地嘲讽了那个废物,却忘了那个废物颇为精明。我的反应,恐怕已经泄露了我的心思!
这个女人,会成为我的软肋?!
这个发现,于我又是更大的一个惊吓。
可我已经顾不得斟酌那么多。
万幸的是,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追了上来,跟我回了家。
家?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没有家的。广厦华府,不过都是栖身之所而已。
可是那一刻,我心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回家。
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
或许,命运待我,至少还存了一分仁慈?
我这样想着,忍不住满心希望地试探她的心意,得到的却是她冷冰冰的嘲讽和蔑视。
我满心恼怒,却并未气馁。
她在我的身边,我便不怕她跑掉。我既然认定了她,她便一定是我的人。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来磨她!
我信心满满地设想着未来,却轻视了小皇帝对她的兴趣,更看轻了她进宫复仇的决心。
我真想不到,她竟有那样的胆量,在明知我反对的前提下,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那个小傻子!
我恨她,却拿她毫无办法。
正如她所说,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哪有立场来指责她?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手促成这件事的秦彦狠狠地教训一顿,再罚他在府中做贱役,随时供我出气。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是铁了心要走的了。
她甚至又自作主张地搬回了园子,重新去学那些肮脏的东西……
从前的她,是“无邪”的,可是现在呢?
我已不敢去想。
我日日徘徊在园外,心里的挂念和懊恼,渐渐化作了对她的憎恨。
即使是当年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我也没有过那样多的戾气。
我迫不及待地向汝阳王示好,紧锣密鼓地在朝中收买人心,只为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敢于给我添堵的小皇帝拉下马来!
三个月后,她孝服期满,我便没有理由再留她了。
我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她的人、她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命运对我,终究还是残忍的。
这一场重逢,只是为了让我送她进宫,只是为了让我做一个过客、做一个旁观者吗?
为什么在我刚刚燃起希望的时候,又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
她走之后,我将如何面对这座没有她的空宅?
今后在宫中遇到她,我又该如何自处?
她是主子娘娘,我要给她行礼问安,要看着她同那傻子皇帝卿卿我我,可以做到吗?
自然是做不到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已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
我这一生,从未放纵自己大醉一场。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教导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酩酊大醉的。
可是这一次,我偏想尝尝大醉的滋味。
谁知平生头一次醉酒,便惹出了一个大麻烦。
次日酒醒,我只能勉强记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却怎么也不能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似乎是她。
可是亵衣上那一片刺目的血痕,又明明白白地否定了这个答案。
我的心里,恼怒和恨意成倍地增长起来。
为什么不是她?
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她,可是她……
她到底还是无心留下!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是谁进了她的房间?本该在房间里的她,又去了哪里?
我杀了齐云儿,却不想知道她去园子里做了什么。
我甚至已不愿再看她一眼。
她到底还是变成了我曾经希望的那个样子,弱质纤纤,楚楚动人,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子可以抗拒?
放荡如她,夤夜不归是为了什么,已经可想而知。
为了说服自己放下,我竭力把她想得坏一点、再坏一点,心里却在隐隐地盼着,期待她能给我一个解释,期待她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