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城的月格外朦胧,公子逸临窗独坐,柔和的月光洒在他洁白的衣襟上,美得不似凡世所有,清冷的琴声在夜空回荡。
“莫道不识君,识君一霎忘了情。”
“枉自空负叮咛,为君家国倾。”
“千山万水行,相思不了情,望君怜伊勿薄幸。”
“守得云归,盼得婚庆,可怜伊人换了,黄了青杏。”
“宠仍在,爱不曾,孰人笑吾天真?”
“你自无心,吾难断情,苦乐何必他人评?”
“吾心归处,无悔倾情!”
一曲《无悔》,我自思君无悔。母妃,我终究弹不出你那样的神韵来,倾注了一世浓得化不开的感情,那已经不是曲,而是情。斯人已逝,《无悔》已成绝响。
母妃,你是幸运的,至少你无悔的爱过。
“公子,天晚了,该休息了。”紫袖轻声提醒。
“知道了。”真的倦了,是身倦?是心倦?
公子逸就在皇帝的偏殿住下了,每天去陪陪父皇,余下的时间看看书,弹弹琴,那些讨人厌的兄弟姐妹也不敢来烦他,日子过得再悠闲不过。但这只是表象,父皇的病日重一日,朝堂更是风起云涌。
虽然他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君玄昭苍白的脸染上一丝红晕,精神似乎也好过前几天,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无逸,父皇知道你英姿纵横,实是继承皇位的最好人选,可惜天妒英才啊!而无殇霸气十足但有时过于自负;无期算计有余但不免太过固执,但他们都不甘屈居人下,一旦起了争执,就将危害本国社稷。无逸,父皇知道你一直想过清静无为的生活,但父皇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将国家安危托付给你。孤将传位于无殇,无逸,你记住,一旦无期反叛,杀无赦!”君玄昭的话语杀气弥漫,他仍旧是那个执掌他人生死的皇帝。
君无逸,听得心里一寒,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他怎么忍心拒绝父皇的最后一个要求呢,他终究逃不开这权力的漩涡,这就是身为一个皇子的宿命。
“父皇,儿臣答应你,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承诺。”君无逸语气郑重。
“好,好,有了你的承诺父皇就放心了。”君玄昭欣慰的道。
“无逸,将无殇及各位大臣叫进来吧。”君玄昭的声音很平静。
“是,父皇。”君无逸的声音低沉嘶哑,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最是人间留不住啊。
君无逸等在大殿外,灰色的天空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这繁华似锦的皇城,埋葬了多少热血男儿,掩盖了多少肮脏龌龊,一张盛世的皮,里面全是腐烂的血肉。什么时候他也会从头到脚腐烂掉吧!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传出一阵哭声,接着就有内侍报丧:“皇上驾崩了。”殿外之人纷纷下跪。君无逸滚着轮椅走入殿内,所有人都跪在宽大的龙床前,为那个逝去的传奇。
首领内侍拿出遗诏,宣告新的九祈之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无殇贤良恭德,睿智决断,堪为九祈之主,今传位于太子无殇。另三皇子无逸腹有文才,胸藏锦绣,实为国之栋梁,册封其为右相。五皇子无期镇守边关,责任重大,特许不必回城奔丧。钦此!”
“吾皇万岁。”群臣山呼万岁。
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古老的戏码。万岁,谁又真的能万岁?可笑至极。
右相,这是一个崇高而有超然的位子,不像左相那样需天天上朝,只在国家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即可。之所以说它超然,是因为右相忠于国而不必忠于君,历代帝王对此是又敬又畏,却无可奈何。这几千里的锦绣山河啊,如今轮到他来守护。父皇,我答应过你,只要我在,必不让国家生乱!
新皇即将继位,锦都一片繁荣,这只是风雨前夕的平静,谁都知道五皇子无期必不肯就此罢休。
在朝堂杀机暗伏的时候,江湖依然热闹非凡。
暗十七离了冬归城,一路游山玩水,仿佛要把曾经所有的禁锢都挥霍掉。等待过韶华山顶的日出,欣赏过梦西湖畔的歌舞,品尝过碧云斋里的佳肴,这是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安逸。
但是表面上的闲适并不能消除他内心的烦躁,那么些年的杀手生活已经腐蚀了他的灵魂,他再不会毫无防备的爱人。这些对于普通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方式,他的内心已经格格不入。
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终于得到却发现已不再适合你。
暗十七仿若孤魂徘徊于世间,这种无法排遣的寂寞逼得人发疯。难怪当初暗魅轻易许给他自由的机会,那是因为看透了他终究会回去。但暗魅漏看了一点,他是永远不走回头路得人,既然选择了离开,就绝不狼狈的回去。
忘忧谷那段养伤的日子又浮上心头,目前懂他的人也就一个公子逸。突然有种去看他的冲动,锦都皇城,去看看也不错。暗十七不由自嘲,居然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起了念想,心中的急切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一路北上,新皇即将登基,君无逸封官右相的消息传来。公子逸,君无逸,原来他是帝王之子,难怪气度高华。那样高洁飘逸的人儿,却要陷入权利的泥淖,是何其可悲!
去看看吧,连他都不知道要去看什么,却有一个隐约的念头促使他这样做。
暗十七到达锦都之时,皇城已经风雨欲来了。
皇城外一座老宅中,君无期默然无语。
君无期早探得父皇病重,秘密潜行入了锦都,朝堂上他的势力与太子的人针锋相对,硝烟漫天。他早做了最坏的打算,逼宫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的一步,不想父皇突然去世,封了那个残疾的三皇兄做右相,还不准他回城奔丧。父皇,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本来不必用如此激烈的方式的,是你逼我的!
“来人。”君无期沉声吩咐。
“殿下。”进来的人单膝跪地,以恭敬的姿势等待吩咐。
“你秘密召集各位大人前来商议大事。”君无期眼里闪过凛冽的光芒,就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这九祈的皇。父皇,这一切你不肯给,那我就自己来拿,任何人都休想阻碍我。
“是。”来人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其实他本可以选择更好的时机,可是他希冀父皇会回头看见他的好,可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对那个无情无心的人有所期待,实在太愚蠢。了解越多,越觉得心寒,以至于现在终于绝望,连死了都还防贼一样的防着他。这个人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连看似最受宠爱的三皇兄也不例外,当年的事,要不是他无意中发现,怎么也不会相信父皇会如此绝情,可笑他还一度嫉妒三皇兄得到了父皇的爱,那个人怎么会有爱?荒唐!荒谬!
君无期陷入沉沉的思绪,暮野四合仍恍然未觉。
“殿下,各位大人已到。”刚才出去的青衣人低声回禀。
君无期收敛了思绪,脸表情也变得高深莫测,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决定,他没有感慨的时间。“传他们进来吧。”君无期理了理衣襟,端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五皇子党鱼贯而入。“参见殿下。”众人躬身行礼。
“各位大人不必拘礼。”将军并不一定就是粗鲁无礼的,君无期既有将军的威严,又有礼贤下士的风度,跟随他的人不会觉得他温文可欺,又不会认为他骄横狭隘。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已经赢得了属下的忠心。
众人依次坐下,君无期也不拖沓,直接问道:“如今太子继位,又有三皇兄相助,一旦他巩固了地位,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我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各位大人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靠前一位二十多岁的文官站起来说道:“殿下,先皇驾崩,太子尚未举行登基大典,这时候只能先下手为强。殿下不如以不准回城奔丧为由,对先皇之死提出质疑,再以武力夺权。”这位年轻有为的文官就是左相之子沈谦宜,少时就才名远扬,后殿选时一举夺魁,一直是最坚定的五皇子党。
君无期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今天只是将计划细节布置好,免得事到临头出了纰漏。
“王将军,城里的兵力布置具体如何?”被君无期点到名的是一位身躯雄壮的武将,明面上一直是中立的,暗地里却是君无期一颗重要的棋子。
“回殿下,城里共有八万禁军,再加上左谷谿的一万五千兵马,太子的五千近卫军总共十万。有两万五千禁军以及太子近卫军守卫皇宫,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