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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2 / 2)

他不明就里,细问之下,方知在他昏迷期间,雍夜王请那曾医治过他的中原人替他剥除了脸上胎记,换上一块从刚死之人身上剥下的皮肤。

「谁要雍夜王他多管闲事?」他震怒。喜欢收集那些美丽的死物,并不代表他愿意将死人的皮肤缝到自己脸上。接下去,想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沈沧海人呢?是不是被雍夜王带回去了?」他厉声喝问,想到晕厥前那一幕,就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不识好歹的人抓来按在身下狠狠蹂躏,让沈沧海哭泣著向他认错求饶。

商吟鹤的回答却犹如火上浇油,令他越发怒不可遏。「皇兄,我听雍夜王说,那中原大夫一行人走的那天,那瘸子也莫名其妙地失了踪,八成他是不想再待在西域,所以偷偷跟著那几个中原人溜走了。我看雍夜王也气得不轻呢。」

他当时便怒极反笑,冲动之下,几乎想要跳下车厢,赶回去追人。幸好商吟鹤理智尚在,忙劝说他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皇兄养伤要紧!你要抓那个瘸子回来,我这就安排人去追查。」

他脸部确实痛得厉害,不得不按下怒意,回宫养伤。

第十二章

直到今日,总算可以拆下脸上那堆纱布。生平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爽净俊逸的容貌,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其实喜不自胜,但随即发现肤色有异。

指尖慢慢摸著左脸那本不属於自己的皮肤,尽管也能感觉到温度和触觉,他终究觉得有点怪异。这块死人皮如此白嫩,放眼西域也属罕有,莫非是来自稚嫩婴儿?也不知皮肤的主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女的,他这左半边脸日後可不要变得越来越像个女人……

商夕绝脑子转著乱七八糟的念头,眉头也不自禁地深皱,再舒展。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只能选择相信那大夫的药膏能奏效。

他戴回那冷冰冰的黄金面具,坐进宽大舒适的座椅里,问商吟鹤:「还没有沈沧海的下落吗?」

商吟鹤摇头,赔笑道:「我会再加派人手去中原打听。一旦找到那瘸子,就把他的首级带回来给皇兄你出气。」

「我有说过要他的命麽?」从面具眼孔里骤然射出的冷厉目光在商吟鹤脸上一顿,如针芒刺骨,令他心胆俱寒。「我要他毫发无伤地回到我面前,听到没有?还有,他有名字,不准再叫他瘸子。」

「知道了,皇兄。」商吟鹤面色发白,终於意识到皇兄对那瘸子的执著似乎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低头嗫嚅道:「皇兄如果没别的吩咐,那我就先告退了。」

商夕绝微颔首,下一刻忽然叫住他:「对了,我要你调集的兵马,如何了?」

「两路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皇兄示下,立即开赴黑翼和吉师。不过……」商吟鹤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道:「皇兄,我们真要正式向那两国宣战?毕竟永昌才刚与数国结盟,还没对外,就先拿盟国开刀,难免招人非议。我看不如派高手去暗杀,不用这麽大张旗鼓。」

「就是因为永昌国多年来都没有与别国明刀实枪地兵戎相见,才被人瞧扁了,竟连黑翼国那种货色也敢欺到我永昌国头上来!再不给他们点教训,永昌今後还如何服众?」

商夕绝执起柄玉如意,悠闲地轻敲著手边一株瑰丽无比的珊瑚树,闭目,似在欣赏那清脆的声音。「传我号令下去,先灭吉师,再攻黑翼。留吉师王和火赤候活口,好好盘问。我要知道,那天用来对付我的硫石究竟是从何而来。」

「啪!」,在他一记重击下,价值连城的玉如意与珊瑚树一起碎成了几截。他张开不带感情的眼眸,慢悠悠地笑道:「我身边,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背叛我。」

那个清柔可入画的人影倏忽浮现他眼前,他有刹那恍惚,须臾回神,对著空气冷冷道:「沈沧海,你也不例外。」

寒秋瑟瑟,催红了姑苏城郊的千百红枫。清风起卷,鲜红似血染的叶子飘摇飞离枝头,轻轻打著旋,掠过蒙尘的门匾──剑 庐

「大哥,我们总算到家了。」沈日暖跃下车驾,从车厢里拿出轮椅,又轻手轻脚地将沈沧海抱下马车,放入椅中。

「是啊……」终於回到阔别经年的故宅,沈沧海一时间竟恍如隔世。

打开两扇大门上的铁锁,沈日暖推著大哥,慢慢向剑庐深处走去。「我去找大哥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再回来,就把家里仅剩的两个仆人也遣走了。今天先安顿下来,明天我就去城里雇些厨子佣人回来,再给大哥物色两个伶俐勤快的书僮。」

「一个就够了。」沈沧海倒是想起了离风,自己不辞而别,不知离风会有多难过,不禁微叹。

沈日暖却以为大哥在担心家中花销,沈稳地笑了笑:「几个仆役,我还雇得起。爹虽然过了世,田产还在。另外我想在剑庐内辟出个医馆,就用二哥三哥生前的居所改建,由大哥你来打理,不收诊金,专收治附近的贫苦乡民。大哥你说可好?」

沈沧海冰雪聪明,很快明白了弟弟是用心良苦,想设个医馆让他有所寄托,不至於终日为情所困消沈不振。他於是微笑著点头道:「我也正想找点事情来做。不过开到医馆,又是义诊,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只要大哥高兴,钱财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近年来四处走动,也结识了一些江湖朋友,算有些人脉。我打算再开个镖局,不求大富大贵,维持我沈家生计,应该不成问题。」沈日暖一拍胸脯,自信满满。

附近乡民眼里已经沈寂许久的剑庐,再度热闹起来,仆役工匠进出忙碌。

一月後,沈家的新当家人四公子放话出来,沈氏医馆即日起便为村中乡民行医,贫苦者更分文不取。

大夫,就是沈家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公子。前来就医的乡民起初对这轮椅里的年轻人有些将信将疑,但接连多人经他妙手回春後,乡民们无不信服。兼之这位大公子温润宜人,知书达礼,又生得清秀,众人都对他十分敬重喜爱。

村民人心朴实,平白受了沈家这麽大恩情,过意不去,将自家种养的米面、蔬菜、鸡鸭鱼肉三天两头往剑庐送。

近年关时,送上门的年货几乎堆满了沈家的大厅。

更有几个在沈沧海手底看好了病的年老妇人,见这位大公子腿脚有疾,身边却只有个十三四岁的仆僮伺候他起居,料想必不称心,竟热心地替沈沧海说起媒来。

沈日暖从城内镖局返家过年,来到大哥房中,听说此事,也不禁好笑。顺手拿起桌上几个女孩的生辰八字看了看,道:「大哥,女子细心体贴,你要不就娶上一个?」

「你就别拿大哥说笑了。日暖,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任何女人成亲的。」沈沧海轻笑:「我怎麽能害人家姑娘家守著我这个瘸子过一辈子呢?」

沈日暖说那话,其实也是存了几分试探,见到大哥脸上的笑容,他黯然叹口气,摇著头,不再多言。

回家至今,大哥确实如他所愿,终日忙於治病救人,钻研医术,人也一日胜过一日平静,他看在眼里,自也快慰。可逐渐就发觉大哥虽然整天在人前挂著淡漠微笑,背转身,表情却比随波漂流无依的枯叶更怅惘寂寞。

大哥只不过是怕他担心,所以才用微笑作伪装,如吐丝的蚕,将自己层层包裹、隔绝,不容他人窥探内心。

他这大哥,几时才能忘却那个永昌人,真正展露欢颜呢?他突觉心痛莫名,倾身握住大哥双手,认真地道:「我这趟走镖,听说贺兰皇朝和射月国已经正式停战通商了。不过西域境内并不太平,据说是永昌王起兵入侵其它小国,还大肆屠杀他国王族,弄得西域各国人心惶惶。」

他端详著沈沧海的神情,缓缓道:「大哥,你惦念的那个夕绝,可能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永昌王醉心征战,应该也已经把你的事淡忘。大哥你可以彻底将那人放下了,别再跟自己过不去。」

沈沧海怔忡失神,一切事态的发展,都跟他预料中相差无几。他本该庆幸自己终於能自永昌王的梦魇里解脱出来,然而胸臆间,除了几近麻木的酸楚悲凉,感觉不到丝毫欢喜。

一觉梦醒,爱如灰烬,已被雨打风吹去,只留背上伤痕不时提醒著他,让他连遗忘也做不到。

「为什麽还没他的消息?」男人声音里的恼意和浮躁不加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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