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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流光(上部)第7部分(2 / 2)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余江中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看看孟晨,再反观自己,原来彼此都把进修名额当了饵子,徐冉当了砧板上的鱼肉。他扪心问自己,他们又凭什么以为,徐冉就会咬下他们撒下的鱼钩,老老实实俯就顺从他们的摆布呢?

难道单凭徐冉的家境和他们对阶层较低的人揣摩而做出的自以为是的判断吗?

“恩。能够帮忙的话,我会努力。”

“谢谢叔叔!”孟晨跳起来。一把抱住余江中的脖子。余江中有些尴尬后退了半步。孟晨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虽然答应了人家女孩子,可心里怀着不甘,看了看萧孟晨白色肩包斜斜插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大信封。

“这是什么?”

“国外医学杂志。我帮徐冉弄到的。”孟晨顽皮眨眨眼睛。

“喜欢徐冉什么?我有点好奇。”

孟晨一派天真兼茫然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想看到他,看到他就特别开心,看不到他就觉得这天都没着没落的。”

为什么这种感觉和余江中现在的感觉如此类似。

说给女孩子听的同时说给自己听,“他不过是长的好看一点罢了,其实比他长的好看的人多的去了。”

“嗯。余叔叔我知道。我只是想往前走走看。”

往前走走看,余叔叔听着这耳熟的话,一时之间百味杂陈。当初何尝不是也就想往前走走看,走着走着,初衷就变了。

善变的人呵。

是不是,放弃了徐冉,就等于放他一条生路?

“你有把握,和他一定能幸福吗?”

“嗯,本来,他一直迟迟不表态,我说什么,他都挡着,支支吾吾,本来也没有什么把握,可是现在我忽然有了信心,徐冉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打动!”

“哦,是吗?”

“余叔叔知道徐冉家境不好,对吧。”

余江中点点头。

“那叔叔知不知道徐冉的妈妈住在精神病院?”

余江中怔住。

精神病院?

“我也是打听了很久,通过几番周折才弄清楚,也许,余叔叔还记得十几年前,外科一个病人,只是普通的胆囊手术,却因为麻醉意外而死在手术台上吗?去世的那位,是徐冉的,爸爸。”

余江中脸色大变。

他当然记得。

即使十多年过去,躺在手术台那人青灰色的脸好像还能浮现在他眼前。去世那患者的妻子,听说,受丈夫去世的打击太大,终日恍恍惚惚,以泪洗面。

“我只是托人打听徐冉家的情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比我之前能想到的,还要惨。”

余江中整个人还沉浸在震惊中,看着孟晨肃穆的脸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和面前女孩子一样,设想过徐冉的家境,无非是穷困点,潦倒点,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

“去世的人,和住在精神病院的人,就是徐冉的父母。知道这些,我整个人都傻了,满脑子都在想,也许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这么想,也许,靠那些利益方面的诱惑,徐冉倒不至于动心,可是,当我发现他不是铜墙铁壁,发现他看起来好像比谁都坚强的外表下也许藏着比任何人都要容易受伤和脆弱的本质,我倒发现,我也许是真喜欢他了,叔叔信吗?”

“也许只是出于同情。同情不等于爱。孟孟,你值得更好的。相信你爸妈不会愿意女儿终生幸福交给一个或许心理残缺的男孩子手里。当然我不敢肯定,可是不能否认,不同的经历铸就不同的性格,心理和人生。”余江中喃喃说道。

说话人心乱糟糟的。甚至缺乏余江中平素的条理性,但萧孟晨又何尝不知道,作为长辈的余叔叔的话也并不完全无理。

但是,大凡陷入自以为是的爱情中的女孩子都是……………又傻又盲目。萧孟晨当然也不例外。这个时候她几乎把自己当了徐冉的救世主。拯救他,舍我其谁?

可余江中这头却悲天悯人的想,那样一个人,依靠安眠药入眠的人。会为了前途和金钱出卖自己肉体的人。关闭心扉依靠自己力量长大的人。能给一个娇生惯养女孩子幸福的未来吗?

“余叔叔,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决定了,每个星期的周末,去看徐冉的妈妈。照顾她,相信徐冉一定会被我的诚心感动到!”

看着双手紧紧握成小小的拳头,双眼放射光芒的女孩子。余江中缄默起来。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判别徐冉的个性,可是,以他目前对徐冉的了解程度来说,女孩子若想得到徐冉,最聪明的接近方式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耐心的,一点一点撬开牢牢裹在徐冉身体外部那层厚厚的坚冰。

而不是一开始就单刀直入,直接戳开藏掖在徐冉身体最深最柔软部分的伤口,让他血淋淋的站在面前,尊严无处安放,灵魂无处藏身,他和她之间也就结束了。

明明知道,萧孟晨这步自以为对的棋,其实只会断掉这一段时间徐冉动摇的信念,余江中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给自己赌一把,如果,徐冉真的像他所想,内心有着极度的自尊,绝对的骄傲,他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来。

虽然这样做的余江中确实小人,不君子。可是,这是徐冉肯死心塌地回到他身边唯一的可能。

只是,萧孟晨走后,余江中对着雪白的墙壁发了很久的呆。

被时光的尘埃蒙起来险些痛苦回忆又泛上了心头。

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徐冉钱包里那张旧照片里年轻的夫妇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的原因。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那天晚上,余江中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被他尘封了的那段记忆又泛上脑海。

本来平常的一个手术,本来是由他主刀。当时的院长却说,“小余,你在旁边看着,让白晓云上。”

白晓云是院长心爱的女弟子。那段时间还风传,外科主任为了她正和老婆在闹离婚。

穿着手术衣的白晓云被口罩蒙住大半边脸,可并不妨碍她在手术间歇时时抬头含情脉脉看站在她旁边的院长一眼。尴尬的余江中只得退后几步,站在患者头部那一侧,和巡回的年轻护士开玩笑,讲笑话。记得他很注意看了处于麻醉状态的患者侧面。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年纪和自己相仿。

手术后麻醉尚未清醒的患者被护士和家属推回病房,七个多小时,护士急按铃说,病人休克了。

连忙推回手术室进行急诊腹部探查手术,余江中看见整个腹腔都是胰腺液。一定是白晓云的手术刀在清除胆管残留时候误伤了胰腺而引发了急性腹膜炎。

尽管拼尽了全力,可是,患者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院长和白晓云慌了神,束手无策站在手术台。

全身发抖的余江中走到那个失去生命的男人身边,颓然的,又深深,深深看了他一眼。

男人紧紧闭着双眼,双手无力垂在染了血污的手术台边,却有一滴泪停在眼角。

那滴眼泪,或许是对生命的不舍,家人的留恋,对他们这些医者无声的愤怒谴责吧。

他伸出发抖的手指,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逝去人的冰冷眼泪擦去。

无力的取下口罩,对死者妻子说,非常抱歉,发生了麻醉意外。我们做了最大努力,但是,回天乏力……说这些屁话的时候,他都很憎恶自己。

那个年轻女人呆呆看着他。仿佛全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他转身,竭尽全身力量使自己走到手术室外走廊的拐角,才听到女人尖锐凄厉的哭声。

那凄惨的,仿佛挖空女人心脏的哭声,还有停在死者眼角的一滴眼泪,一直搁在他心里。

可是他一直保持沉默。

沉默的看着院方以比起生命宝贵程度来说算的上少的可怜的钱打发了那个失去丈夫的孤立无援的女人。

沉默的挣扎了一年多时间。失眠,借助安眠药度过漫漫长夜。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拿手术刀,一拿手术刀就想起躺在手术台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的男人。

院长把余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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