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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顺松也知道是高小兵了,但他心里只是骂了句:这小子他妈的怎么也不跟我通个气儿?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不是整我吗?进而又下意识地想,这么积极?是不是想当团支部书记呀?
汪蒴家。
大屋地中间支着一张水曲柳木的靠边站圆桌。上面摆着几样菜肴,一盘斜切片儿的红肠,一盘拌凉菜,一盘白菜炒
木耳,一盘红焖刀鱼,还有一盘绿茵茵的盐水煮毛豆,三只玻璃杯里斟着散装啤酒。
桌子边围坐着汪蒴、蓝正和许文波。
三个人从上午十一点多钟开喝的,这会儿太阳从南边的窗子已转到北面厨房窗户那边去了。散装啤酒是用五斤容量的白塑料桶装的,跑腿打酒的汪蒴的妹妹汪贞,已经不知跑了几个来回了,但三人的酒兴仍浓。
三个人平时就走的近。那天开完会后,被邱明哲讨伐的两个问题的主要人物和汇报人高小兵,很快大家就互相知道了。都为蓝正和汪蒴鸣不平,都为邱明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党同伐异和阴险狡诈和高小兵的行为而愤愤。这周余下的几天都是在气闷中度过的。周末,汪蒴提议第二天厂休时到他家去喝酒唠唠。蓝正欣然答应,叫上许文波,还邀了柯雷,柯雷因为参加省图书馆的活动来不了。
“邱明哲这样不宽厚阴险霸道,今后我看咱们年轻人没法进步,要想有所发展作为甭想!”汪蒴的脸已经喝红了,但说出的话还算利索。
“他霸道不是才霸道呀!在蓝师傅这件事上,他不仅不厚道而且阴险。表面答应背后捅刀子,跟
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一样,太可怕了!”许文波的脸白白的,小眼睛放着光。
蓝正一言不发,脸是黄白色的。右手旋转着桌上的酒杯,眼睛盯在杯上沉思。许文波接着说:
“你说团员青年野游上树偷摘了几个果子,交了罚款这事儿就在团支部了了,不想让你知道也是善意的,怎么能如此无限上纲上线呢?”
“最可恨的是高小兵把这事儿告密给邱明哲,就他一个人卖好了。这小子的两面派伎俩和邱明哲如出一辙。”汪蒴恨恨地说。
蓝正这时说话了:
“高小兵跟邱明哲汇报这个环节很重要,他一张嘴在邱明哲还不知是咋说的呢?所以,你应该找邱明哲谈谈说明情况,没准能澄清一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事情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我觉得找他谈,不会改变什么。我和高小兵叫着劲儿,邱明哲站在高小兵那边,他信任的是高小兵,不会相信我说的,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找他去谈谈,这次是一个很难再有的机会,去不成太遗憾了。”
“他已经在全车间职工大会上公开批评这是不安心工作,你说他还能放我走,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再说,我和你同样有另一层原因,就是因为我是和他做对头的迟维善的徒弟,连我该涨的工资都不给我涨哪!这次更是他成心不想放我去发展。”
“那怎么办?走又走不了,待下去又不得好!”许文波泄气地说。
“我就不信他邱明哲熊瞎子打立正——总能这么一手遮天,咱们应该揭穿他,还事实本来面目,让他阴险诡诈的嘴脸暴露在全车间职工甚至全厂职工面前。让大家来评判,是我们错了还是他邱明哲在玩手段,玩阴谋,搞家天下。”
汪蒴的这番话说的蓝正和许文波都点头和叫好。
“说得太好了!对,他就是在搞家天下,应该揭露他虚伪的本质,还锻冶车间以公正。哎!我看跟他谈不通,是不是可以写张大字报,来公开真相。”
“好主意!把邱明哲的阴暗大白于天下。我来起草稿子,蓝师傅毛笔字好,你来抄写,咋样?”汪蒴这样说着和许文波的目光一起盯向了蓝正。蓝正接着他俩的目光,很快就说:“我看先别急着写大字报……”
“为啥?”
“虽然说找他谈一次可能没结果,但我觉得还是该找他谈一次,这叫先礼后兵。人家毕竟是党支部书记嘛!要是谈不通就是打了招呼,再写大字报也就在情理之中,咱们不是搞突然袭击。”
“他对你这样,你对他还这么客气?”汪蒴有些诧异。
“就是,什么书记?他的所作所为不能代表党支部,只能代表他自己。他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个权力。所以用不着对他客气。再说,他对你蓝师傅这种做法才叫突然袭击哪!简直不是人干的!”许文波越说越来气。
“不是客气,这是有礼有节,兴他不仁,咱不能不义。写大字报本身不是目的,是为了要改变锻冶车间‘家天下’的状况,有利咱们今后的发展。所以,咱们做事应该讲究策略。”
“蓝师傅说的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咱俩分别找他谈一次,谈不通我就起草大字报。”
“好……”
“来!干!”
“干!”三人又端起了酒杯。
上班头一天,汪蒴和蓝正就利用炉间休息分别找了邱明哲,结果都谈崩了。
汪蒴跟邱明哲解释那天在玉泉山的前后经过,说明他的初衷并不是眼中没有党支部,而是出于很简单的怕你知道挨批评,以后再不让出去了的心理。邱明哲板着脸就是不接受。他强调说你一个团小组长不该领头对大家进行这样的煽动,这影响是极坏的,唆使团员青年今后都目无组织目无领导。带了一个很坏的头,这是在破坏党支部的威信,用心是极其险恶的,你必须做出深刻的检查。
俩人你说你的他说他的,根本谈不拢,且越说声音越高。汪蒴一看不行,压住了火气退了出来。出了邱明哲的办公室,汪蒴的脸胀的通红,他气邱明哲更气高小兵:好小子!这都是你干的!
本来,汪蒴想跟蓝正通报一声没谈成,想劝他别找邱明哲谈了,没用。但出了办公室,班里已干上了活儿,便赶紧回到岗位上。
这边蓝正一炉子活儿正在煞尾,干完后他走过来,看汪蒴正忙着也不好问。但他估计是没什么结果,从汪蒴的脸上就看出来了。外面天阴得很黑,车间里大白天的就像黑夜。为干活方便照明灯都打开了,光线依旧很暗。锤上的锻坯映红了汪蒴灰突突的脸,也像一块冷却了但还有些紫不溜秋的锻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