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田古道如此一说,我又觉得有些对不起田小妹。
我与田古道沏了一壶上好的澧州牛抵茶,然后来到二楼的廊道,放眼望去,正对面就是田小妹租住的客房。此时,她们主仆二人也倚在二楼的廊道,已经准备妥当。
我们将规则重新说了一遍,田小妹很爽快地应了。
第一个回合由田古道与王二丫对山歌。
湖南西域一带,多居土家族与苗族等民族,这里的人们能歌善舞,歌者如云,每逢盛大节日,就是歌山舞海,好不热闹。甚至求婚也要通过对山歌来完成。逢着红喜事,男方宾客与女方宾客各据一方,各请一位歌手就打擂台一样斗歌,内容无所不包,从相互称颂,彼此谦让,到引经据典,细说历史掌故等,“嬉笑怒骂”全为即兴高歌,声声悦耳,句句动人。
赛歌的时间从前一天天黑一直斗到第二天天亮,嗓子唱哑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唱得词穷曲寡,歌声断了线,面子就丢大了。赢了歌手昂首四顾,一副骄傲的王者神色,输了的则垂头丧气,像阉割了的公鸡,一脸的尴尬,灰溜溜地钻进人群,瞬间不见。
就连死了人做白喜事,也要摆台斗歌,以怀念死去的亲人。田古道的叔父是当地有名的歌师傅,年轻时唱得一腔好山歌,在辰州、永顺一带颇具盛名。据说他的老婆就是唱山歌唱到手的,后来年纪大了,嗓子唱坏了,就被人请到斗歌现场编歌词。田古道小时候,经常光着屁股跟在叔叔后面,眼巴巴地等着人家赐送糖食,然后屁颠屁颠四处炫耀,这样的经历多少对他有些熏陶。
对山歌自然是田古道的拿手好戏,没容多想,扯起嗓子就喊开来:月亮出来亮堂堂,照亮妹妹半间房。
半间房里样样有,
只缺一个陪话郎。
妹在对面哥在房,
脉脉相隔一街坊。
牛郎织女有鹊桥,
阿哥如何到妹前?
田古道果然有尔叔的气度,我不禁为他叫了一声好。歌声刚一落音,只听得对面王二丫的歌声已经飘将过来:月亮出来亮堂堂,照到屋后枇杷黄。
枇杷好吃要吐籽,
不愿丢籽只嫌郎。
妹在闺房哥在廊,
咫尺相隔一街坊。
扯条玉带化天河,
哥莫轻想到妹旁。
“哐,哐哐……”突然,我们背后响起了铜锣的声音,将我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鬼崽妖拿着我们赶尸的小阴锣敲了起来。
田古道责怪他不该出来捣乱,鬼崽妖却不在意,发出“嘻嘻”的傻笑。
我制止田古道:“就让鬼崽妖敲锣助兴吧,每一个回合就敲一次锣。”鬼崽妖听了很是兴奋地敲打着手里的锣,那锣声顿时荡开出去……
一歌对罢,一歌又起。
你不答话我接声,
问你小妹行不行。
牛皮蒙鼓经的打,
火坑腊肉经的薰。
老远见妹穿身纱,
你去哪里走人家。
路途远了我送你,
一路之上讲闲话。
王二丫毫不示弱,信口答来,一看就是个对歌的行家里手:高山笛声脆又响,我不答话有话讲。
牛皮蒙鼓怕瘟牛,
腊肉生蛆妹不爽。
世上只有郎情深,
妹愿与郎配成对。
本想会到情谊郎,
不料遇到轻薄郎。
田古道遇上对手并不气馁,继续放歌:
妹到家里正在忙,
刷锅煮饭等爹娘。
听到木叶拉脚跑,
赶到后山会情郎。
若问情郎有多长,
摇尾乞怜四条腿。
原是小犬大花黄,
劝妹切莫上错床。
我一边叫好,一边又觉得这田古道太缺德了,将一条黄狗许给人家做情郎。王二丫有些动气,唱起了颠倒歌唱歌要唱颠倒歌,
风吹岩头滚上坡。
姐在房中头梳手,
忽听门外人咬狗。
拿起狗头打砖头,
又怕砖头咬了手。
……
两人斗来唱去也没分个高低。
“好,好,好!”这时,楼下突然响起喝彩声,接着掌声不绝。
我们低头一看,原来楼下的街道里都站满了旁观的人,大概是被歌声吸引而来。在这个热闹之地,人们对以前的热闹已经麻木了,今天见到这种别出心裁的对歌比赛,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于是纷纷围拢来,且不时有人涌来。里耶各青楼内狎妓的风流骚客也闻风而至,没多久,小楼下面就水泄不通。
田古道见了这架势,甚是兴奋,附在我耳际说:“秀才,天助我们也,正是我们广而告之的机会,奶奶个泡菜,不赚钱连天理都不容!”
田古道卵泡大的劲,扯起嗓子,青筋暴起,毫不吝惜自己的歌声。
王二丫也娇声横号,一副巾帼女子的模样。
两人高潮迭起,楼下掌声不断。
田古道与王二丫一唱一和,各有千秋,如果这样一直唱下去,只怕也难分胜负。
于是,我打断了他们的歌声,决定进入第二回合,由我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