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2
如果雨儿没有离开我,我们也该来过这里好几次了。
我去问了一下心脏外科的号,号已告罄。被指引到挂号预约处,我又先瞧了一下心外科的医生简介,发现安琪最厉害,我决定就挂他的号,我跑到预约处一问,这人的号得等到过年之后,我感叹这就是中国的趋之若鹜慕者云集的特色啊。
我思索了三秒认为让我等挨这一刀要等上半年,这日子也够我受的,说不定我等得不耐烦了会造成心理压力,挂号的护士见我犹豫不决说:“我给你挂一个二级专家的。梁医生的。50元。”
“既是专家自然是好的。”我认为能在这个医院上班多多少少是个实力派。
50元,差不多,应该可以接受。挂完号猛然肚子发难,即将腹泻,连跑了几趟厕所,人都快虚脱了,心想去医院瞧瞧被奸商污染的肠道吧,又发现自己就身处一个大医院,于是跑去挂号求医。得到的回答是预约到下周,我料下周我的肠子都康复了,我还预约什么!
于是我又跑了几趟厕所,情况有好转强忍着离开了医院,回头望了一眼它,它就像一把牛刀,我的腹泻就像小鸡,杀鸡焉能用牛刀,想一想有些笑人。
如果你认为我是资阳的人应该买资阳市或者乐至县的汽车票那么你就错了,我的故乡市界的边缘,一个离资阳远得被遗忘的角落,我从没去过资阳,这是悲。我们的小镇与德阳接壤,地理位置极其尴尬,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又无自然资源,大部分人经济靠打工。对了,镇上涌现了一种新的经济体——房地产、棺材铺,这是比较火的。当然利润最大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坐家里开诊所的医生,可谓是一本万利——如大师傅所言。
我家在镇上街道旁有一处房产,我我妈和我爸辛苦半辈子换来的,现在我对它充满了感情。
我买了一张票到冯店——那个镇距离金顺较近,我只有上成南高速,沾德阳市的光才能迅速回家。
就要回到故乡,见到我八十五岁的婆婆和回来不久的妈了。坐车上我一直想,打工几年本来以为可以拖儿带女牵着老婆回家,结果只得到些没有感情的纸张——人民币,这下好了,过不了几天这些纸张也得送给医院,反倒是最后我带回了一身病,我这样狼狈恐怕只有故乡才容得下我。
回到家里一瞧。我奶奶正架着眼镜穿针,准备缝制手工扇,她只见我一个黑影靠近惊了一跳,放下手头的活,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曹飞你回来了!”她右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说话——好像我是个聋子一样,她说:“今天早上我听到观音菩萨说,你今天一定要在桌子上多摆一双筷子。菩萨说完,金光一闪,就不见了,原来是我孙儿回来了!”
她又给我搬来凳子让我坐,我扫视了一下,发现家里多了不少柴火,我说:“我们街上虽然不出名,可天然气却早通了的,为什么要堆这么多干柴。家里全都塞满了,不好看。”
婆婆挺直腰杆说:“这是我经常出门捡的,以后用,专门为你结婚时煮蒸笼用。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看来我有些辜负她的好意了。
我说:“你老消息不灵通。雨儿和我都分手快半年了。”
“什么?”她侧着耳朵,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说:“分了好啊。远天远地的,万一哪天跑了咋办,那些姑娘不老实,让媒婆介绍些本地姑娘给你,见了面谈个一个月就赶紧把婚结了,洒脱。你回来还去不?”
“暂时不去了,”我像骂架一样和她对话——真正聋子的人是她,“我回来有事。”
她点着头。口里念了些咒语,又拿起针线来穿,老是穿不着针眼里,她的眼睛眯得更厉害成了一条缝了,她也不慌乱持之以恒,她累了就又休息了十几秒钟,还是没有穿过,她嘴里诅咒了几篇,说:“怎么请了眼睛菩萨还是不灵。”我夺了过来,穿针不是要眼神好,关键是手稳,我几秒钟搞定了,她夸赞我的眼睛好,可我明明是400度的近视。
我坐了十几分钟,发现婆婆身体还是比较强壮的,至少脸色没那么坏,脸型也较圆润,肉也不少,她一个人在家应该格外寂寞,我没有说话,她边做手工扇边给我唠叨每天清晨时她与菩萨那些事,我认为这不光是幻听,这是耳疾,加上长期的孤独所致。她听不到儿女的欢声笑语,能听到臆想中的仙人的说话也是一种福分,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像是要把几年没说的都说完,人一老也许话就多了。对于那些话我只有充耳不闻,要是句句都追究起来怕是几天几夜也弄不清的。
我打断了她的话,她也不生气,我说:“我妈去哪儿了?”
“街上,”她指了指街道那头,“你要去找她?听说她和你邓叔分了?”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
“分了就对,”她痛快的说,“分了就好,那些人留家里什么用都没有,我早就知道他没有你爸爸能干。老子一个铜锅,他手一摆酒扔进了垃圾桶,老子捡回来,他还说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着,回头给你买个新的,农村人就是小气。你不是农村的,你是牛马畜生养的,老子就骂……”
婆婆的话像是黄河决堤般汹涌泛滥,我听了都叫人受不了了,我连忙起身说要找我妈去,她才止着话匣子,等我走到门口,她也不生气说:“早点回来。”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冲我点头,我付之一笑,看来我妈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得心脏病的消息,他们只当我是一个打工者风风光光的返乡,其实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发现我妈正坐在茶馆里同人打麻将,难得分手后心情大好,并且气血不错,满脸堆笑,玩得正欢,我到的时候她正好胡了一把满的,不亦乐乎的收钱。
用眼光瞟了一眼,说:“回来了?”
她的几个麻友投来异样的目光说:“你儿子不像得了心脏病的人嘛!你看就是脸色有些白,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受不了样。咋检查出来的。”我给她们吹嘘了一下我心脏缺一块的尺寸时她们有些惊异,说又可以手术,街上有好几个人动过手术的,没事。
这一盘又完了,她们洗着牌,她们嫌频繁洗牌麻烦,她们决定打“下雨”和“血战”,只是计算着要稍微麻烦些得头脑清醒。我不喜欢麻将,我见它们我浑身就软,我没兴趣,准备走开。我妈叫我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叫人,你明秀阿姨要借给你两万,你也不谢她。”左边的阿姨对我笑了笑,我给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妈又说:“你爸爸的死党兼同事,愿意借你二万,我昨天给他说过了,他同人合伙买了客车,几年来手头有些余钱。”
原来我妈是胸有成竹,原来我爸就算死了也在救我。
在家里我妈一再强调这回手术的重大,以后千万要注意调养,她早就把房间收拾干净等我出院后用,并且养了不少乌鸡,预定了几条黑鱼,打听了医院报销和民政的补偿比例。更离谱的是她给媒婆联系上了,说几个月之后一个姑娘要回来和我见上一面,让我相信世上只有妈妈好。
周四终于轮到我上门诊了,医生是个老者,架了两个酒瓶底眼镜,我把厦门我的彩超给他,他扶了扶眼镜,说:“再去我们医院检查。”
我张大嘴巴,说:“还要检查?”
他点了点头,开了个单叫我去交费,我心里有些怨言,看他打个字都得把屏幕搬到跟前,并且输入法也用得不如意,我深度怀疑这个老爷子会不会把我的肝当心脏给破开了,这样传说中的三甲医院在我面前摇身一变成了比卫生所还不如的小诊所。事实上他叫我做的是正确的,检查结果亦是同厦门的心脏彩超截然不同的病情——50毫米的房缺距离变成了48毫米的不完全性心内膜垫缺损。并且后来我在住院时我也在外科和心内科都发现了他的名字,他应该是个老将,也许他曾经风华正茂,但如今垂垂老矣,即将退休,他在手术台的身影变成了叱咤医学界的历史,他的时代已经过去。
当我回老家打算等个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