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成王总是一副文雅君子的模样,打着要结交天下文人豪杰的旗号,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比起他们这个狠辣冷冽风名在外的太子殿下,自是和蔼可亲了不知多少倍,便是有眼睛的人就能一眼看出,待在哪位主子的面前更加自在了。
李桐晋和一干太子党的大臣都很恼火,可阮征却没什么时间烦恼这些。毕竟外放臣子回京述职的这段时间正是拉拢党羽的关键,即便是太子府门前比往常冷清,阮征依旧有忙不完的应酬、宴席。
这一天是武王阮琦回京。武王比阮征大二十二岁,他母亲出身不好,据说是个曾经伺候周太妃的宫女,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就怀上龙种,被封了个良人,却再没得到过宠幸,这女人三十几岁就郁郁而终了,武王也生得资质平平不得宠爱,只因最为年长,十七岁的时候就被封王,远赴边疆了。
也许是因祸得福,武王因资质差出身微薄而不得圣眷,却也因此与众多皇子感情最为亲厚。武王每五年回京一次,每次回京必然去太子府拜见。昨日太子在府里宴请了这位大哥,今日武王摆宴,便把回请了阮征一顿饭。
封王在京里都不允许有府院,武王便把宴席摆在了京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妓馆玉暖阁里。
天一擦黑,便到了玉暖阁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出入往来的歌妓小倌各个生的天姿国色,男子恩客便各个华服玉冠,算得上是金碧辉煌了。
众多权臣贵胄回京述职,便也成全了玉暖阁的生意,这些达官贵人出手阔绰一掷千金,着实让玉暖阁的老鸨笑的大牙都快蹦出来。
这一夜的玉暖阁大厅里格外喧闹,只因为今日轮到了武官述职的日子,不少边陲的守将也齐聚京城,这些粗野豪客不仅花钱阔绰,嗓门也要比他人高出三分。
玉暖阁的老鸨站在门口暗暗朝着正在伺候着几位的姑娘用力挤眉眨眼,用力之猛甚至连脸上的白粉都剥落了不少。接客的姑娘伶俐的喂了军官一杯酒,便寻了个借口挤到老鸨身边。
“妈妈,怎么了?”
“今晚楼里有大人物要来,大厅里要清净,你们想法子把这几个莽夫弄到楼上,万不可扰了贵客的雅兴。”
老鸨的脸色是罕见的紧张,那姑娘看了一眼老鸨身后进门的两个便装男子——目光敏锐神色冷冽,一看便不是来逛窑子的——能用的上这么高级的侍卫,便知今晚的贵客果然来头不小,那姑娘自然也不敢怠慢,冲老鸨点了点头,便匆匆去办了。
今晚武王设宴,顺道还叫上了一干尚未封王留驻京中的弟弟们。
老鸨把阮征带到了二楼最好的包厢,武王和不少皇子们已经到了,青楼妓馆里不谈朝政,众多兄弟也颇为放松。把玉暖阁里最好的姑娘都叫了过来,众人便呼呼喝喝的划拳品酒,天南海北的乱侃一通,倒是难得的兄弟和睦之时了。
阮征也难得放松,心情颇为愉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征也喝了不少,几个兄弟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玉暖美人甲京城’,既然来了玉暖阁,不见识见识这里的头牌姑娘,着实是人生一大憾事,武王做东,太子为尊,众人便挑了最美的两个姑娘给他们,众兄弟便各自抱着怀中的佳人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武王不胜酒力,只喝了几杯就抱着怀里的美人开始打瞌睡,席间还剩两个十□岁的弟弟,忙着拼酒对诗,阮征自顾自得喝酒听曲儿。
席间还有两个舞姬,一女抚琴一女献舞。跳舞的女子生的极美,穿了一间粉紫薄纱的罩裙,露出内里粉红的肚兜雪白的大腿,伴着琴曲舞动着妖娆的身段,一个轻旋便落进阮征的怀里。
修长的腿跨坐在阮征腿上,极低的领口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女子朱唇轻启含羞带怯道:
“殿下,天色已晚,让奴家伺候您安歇可好?”
阮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醇酒美人着实人间美事,心里开怀,便正要抱着这女人快活快活,却忽然听闻一声惨叫,隔开二楼的翡翠屏风,便看见对面包间里一个瘦弱的少年被人揪住头发拖回屋里。
对面的房门刚刚被那少年撞开,屋里的吵闹声便听得格外清晰。
屋里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那少年却不再吭声,那人打够了,便传出一阵阵淫邪的笑声。
有人道:“妈/的,这小贱货就是欠打。”
“打死了不好吧……”有人迟疑道。
“哼,贱命一条,扔出去喂狗都嫌脏,谁来追究!”
此人说完,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通透的镂空翡翠屏风后,远远见一个男人捏起那少年的下巴,淫/笑到:“别说,生的倒是比女人还娇嫩,要打死也先让兄弟快活快活!”
众人一阵哄笑,少年睁着空茫的眼睛,任由侮辱,一动不动。
他胸口被热汤烫的血肉模糊。右手传出阵阵刺骨的痛楚,只逼得眼泪迷蒙,穿过那镂空精致的翡翠屏风,他看见对面房里高贵冷傲的阮征——唇角轻扬,眉眼温润,温柔的抱着怀里的女人亲吻,微笑着,仿佛三月里的朝阳……
泪水终究模糊了眼睛,远处的男人已经看不清楚,耳边的淫/笑还在凌迟着他最后的一点点自尊。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知道将养一段时间,他还会出现在这个大厅继续笑着接客,他知道他一切的狼狈不过是这些人寻欢作乐的一部分,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忍不住难过,忍不住,就掉下眼泪。
忽然一声尖叫震醒了他的神智!他觉得身前的男人‘砰’的一声狠狠撞上墙壁,房间里一片喧哗,哗啦啦一阵兵器出鞘的哗响,屋子里的武官恶狠狠的盯着这个衣着华贵的不速之客。
他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来,努力地眨掉眼里的泪水,便看见阮征冷冽的面孔,微蹙着眉峰问他:
“你没事吧?”
阮征皱皱眉,看着这许公子浑身赤/裸,胸口被烫的血肉模糊,断了一只手,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撇了一眼屋子里一群粗鲁莽夫,冷冷道:
“你怎么什么人都伺候?!”
阮征的本意是,你既然伺候了本王这等高贵的客人,那你的身体再去伺候这样卑劣下等的武夫,岂不是折损了本王的身份?!
可他想了一下,许公子毕竟是挂牌的小倌,自然赚钱第一,多接客才能多赚钱,接什么样的客人,也不再他的干涉范围,只是他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德行,恐怕有段时间不能伺候他了,到时候他去看古书烨弄得上火,又要临时找人,着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阮征想到这里,不高兴了。
“跟我走吧,我照他们的两倍给你银子。”
阮征一拉许公子的手,却听他‘啊’的惨叫一声,又跌回原地,却是阮征这一扯,把他伤口生生撕裂,顿时疼得躺在地上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许公子倒在地上,那群武夫也从呆愣中惊醒,一个人一晃大刀冲到阮征面前,唾了一声,骂道:
“他妈的你算哪根葱,扫老子的兴……”
“兔崽子不要命了,老子今天就剁了你个乌龟王八子……”
“妈的砍了狗/日的!”
一群军官围拢上来,却还没有靠近阮征一步,便各个哀嚎着滚出老远,一个靠门的军士更是一跟头滚到楼下,立时就摔得七窍流血气绝而亡了。
七八个劲装侍卫冲进门来,把那群喝得七扭八歪的军士围在中央,武王和阮征的两个弟弟随后走进门来,最小的弟弟冷声问了一句:
“这是哪家的奴才?这么胆大包天?”
“妈的你……”一个军士刚开头,便被两个巴掌打歪了嘴,一个劲装侍卫把冰冷刺骨的刀刃在他脖颈上一压,沉声问了两个字:“番号。”
“淮……淮军……百夫长……”军士当时就没了气焰,磕磕绊绊的搬出自家将军的名号,心道林将军位高权重,谅这些人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怕是待会儿还要向自己求饶。
“是林明勋的人,难怪这么没教养。”小皇子对阮征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阮征低头问许公子:“刚才是何人伤你?”
许公子只是疼得抖作一团,阮征等了片刻,见他也不出声,便把他横抱在怀里,转身看着那些军士,淡淡道:
“这个人是本王的宠妾,你们把他伤成这样,就每个人剁去一手一脚。”他侧首对小皇弟道:“叫你的人把他们拖出去处置,不要弄得玉暖阁弄得血淋淋的不便宴客。”
交代完,阮征便把许公子抱回了太子府。
许公子只记得自己张开眼看见阮征走到面前,后边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等他醒来时,正躺在阮征的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鼻息里充斥着苦涩的汤药味。
阮征正坐在案前看书,静静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似乎有些乏了,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却忽然见许公子大睁着眼睛盯着他,便淡淡对他说了一句: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