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征便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雪儿,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成王的下落断不能让外人知晓,懂么?”
成王妃虽满面迷茫,却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阮征满意的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成王妃方依依不舍的由兵丁带出门外。
阮征看着成王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了,便立刻转身去扶地上的成王,却被成王猛然一躲甩开他的手,便见了成王眼里的怨毒。
成王只穿着亵裤躺在地上,更深露重,阮征心疼他,便又伸手去扶,却又被成王躲开。
这一夜阮征既要忙着争权夺位,又要忙着哄成王妃,还要安慰成王的脾气,连被拒绝两次,心中难免不耐,便一皱眉,俯身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怒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不肯起身,是想要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么?”
成王盯着墙角,死也不肯看他。
阮征心中懊恼,便要生拖活拽把他拉起来,五指用力,一把捏住成王的脖颈,便要使力,却见了他脖颈上他刚刚留下尚还新鲜的吻痕,顿时一股火又生生咽回肚子里,咬了咬牙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
“我、我刚刚对你说的话都是实心实意的,三叔,你信我的话,我便有法子保你平安。”
成王不动,阮征便转身背过门前的兵勇,虽满面恼火,终朝天举起三指,压低了声音道:
“我阮征在此对天发誓,日后得势,必保成王性命无虞,荣华富贵,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突如其来的誓言让满面痛楚的成王也是一愣,却不待他反应,阮征却一把拉住他胳膊。也不顾他的倔强死硬,便急匆匆的把他从地上拖起来,道:“誓也发了,什么话都说清楚了,你便速速随我离开,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的所在。”
成王满面不甘,可他也心知肚明,如今满城乱军,打的旗号便是要推到他的帝位,若自己落入乱军手中,只怕不仅性命难保,便还要受尽凌/辱,他心里既怕死,又怕折磨,他虽早年受过先帝迫害,可那毕竟是十五年前的事,如今连回头想想心里都害怕,更别说让他回头再去受那牢狱里的酷刑肮脏了。
成王满心惊恐,心知乱军之中除了接受阮征的庇护,绝无第二条路,饶是满心愤恨不甘,却也只能由着阮征拖他避难。
阮征吩咐了兵丁定要守口如瓶,便拖着成王朝后院走,眼见着成王寝宫就在眼前,成王却突然站住了。
阮征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退回来,低吼:“又怎么了。”
成王低着头,闷不作声,阮征气急了,一把抬起他的下颚,却见了成王眼圈通红,泪水沿着眼圈儿滚个不停。
“你……”阮征真相把他敲晕了拖进寝宫,可见他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却终究放软了语调,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到底怎么了?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我身为大殷帝王,难道要靠着一个反贼的怜悯活命么?”成王泪眼迷蒙,说得极其哀怨。
“我不是说了保你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么?!这和皇帝有什么区别?!”阮征真的被气疯了,不管不顾的就怒吼起来,转了三个圈儿才压住狠狠揍他一拳的冲动。
成王抬起头来,一贯懦弱的神色却突然肃然起来,饶是泪在眼圈儿,却一副咬紧牙关死撑,不肯示弱的模样,半响,他盯着阮征的眼睛说得一字一顿:
“你让我感到耻辱。”
乱世藏爱
阮征瞪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虽喜欢成王,可此时却怎么也看不懂他的心思,看他痛苦的模样,只觉得心疼,便要去抱他安抚他,却被成王猛然躲开老远,满眼泪痕瞪着他道:
“不要碰我。”
阮征一呆,僵在原地。
成王倔强的挺直背脊,努力的压抑心中的恐惧,踩着孤寂的月光,走进那阴冷萧索的寝宫。
阮征心有不忍,便迈出一步,那一刻什么天下什么权势都抛在脑后,只想把成王紧紧抱在怀里,温暖他的孤独忧伤,可只迈了一步,却生生顿在原地。
远处,火光阵阵喊杀一片,御林军已经掌控了皇宫要地,淮军、寿王的军队在缴械撤退,援军在按部就班的入城,两军交接,各处的局势动荡不安,外面,整个天下都在等着他的决断,要他如何取舍。
那踏出的一步便生生顿在原地,仿佛要踏碎地上的砖石,却最终止住了脚步,重又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转身,却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冲到面前,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见了他的面,便翻身跳下马背,满面笑容,大踏步奔到面前,朝他胸口一拳砸去,大声笑道:
“老九,你要做的事成了!”
阮征被打得闷疼,那青年却一点儿也没注意,满面的兴奋道:
“现在城里全部的要塞都是咱们的人把守,御林军全军投诚,皇宫里面随咱进出……”说完,便一伸胳膊挂在阮征的肩膀上,满心崇拜道,“老九,你可真绝了,现下这城里的形势,跟你说的得一模一样。”
阮征被他勒得喘不过起来,瞪了他一眼,那青年方才反应过来,放开了阮征,却很快没了悔意,便大手一拍他肩膀,戏谑道:“我说老九,你这身子骨要好好练练了,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弱不禁风。”
阮征瞪了那青年浑身一块块硬的跟石头似的肌肉,瞅他跟瞅妖怪似的,便道:“四哥,放眼大殷朝天下,有几个人如你这般。”
这孔武青年正是阮征的同母哥哥瑞王殿下,瑞王自幼习武,虽并非彪形大汉,可一身硬功夫,笑笑闹闹却总把不住力气,弄得身边亲近的人怨声载道。
瑞王心知有愧,也不跟阮征辩驳,恰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快步奔来,到了近前单膝跪地道:
“启禀太子殿下,瑞王殿下,于太后找到了。”
“哦?在哪儿找到的?”瑞王一喜。
“回殿下,在城南的乱军里,他们带兵冲城门的时候,恰遇见白虎堂的弟兄回城驰援,便顺路拦下了。”
“做得好,重赏。”瑞王顿时一拍腰间的重剑,满面怒意,只道是:“昔日在殿上辱没母亲清誉,若不是你拦着,我便一剑斩了她。”他冷笑一声,眼中的狠厉让人心底发寒,便道:“如此倒好,落在我手里,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瑞王话音未落,只听闻成王屋里啪啦一声,似乎摔碎了茶杯,瑞王眼中精光一现,他身后的众多侍卫也立刻拔刀出来,冷喝了一声:“什么人?!”
说话间三个黑衣影卫如电般冲到门口,砰的一声殿门被撞开,众人便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背面而立,月色朦胧,隐约见了男人肤色白皙细腻,只穿了一条亵/裤,背脊瑟瑟发抖,不待侍卫反应,阮征脸色一沉,冷声呵斥影卫道:“都退下。”便对瑞王淡淡道:“一个家人,不必搜了。”
阮征喜好男色,花名在外,瑞王自是不往别处想,便朝阮征嘿嘿一笑,眼中带了三分促狭,道:“现在大局已定,寿王那老儿关在我营里等你发落呢,老九,咱这就去皇宫,把玉玺一拿,你便南面称帝得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任你为所欲为,又何须遮遮掩掩。”
阮征也不答话,便差人牵了一匹马来,沉声道:“走吧,今晚还有大事定夺。”说完,便带着瑞王、一干兵丁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第二天一早,都城处处戒严,瑞王的军队占领了城中各个要塞。御林军押解着一队队高官大臣送进刑部大牢,走不多远,便能听见一阵阵的哭号声、尖叫声、怒骂声,走近一看,定然是昔日成王党羽中的某位心腹被抄家入狱。
整个城市一夜间变得人人自危,朝野上下一夜变天。
瑞王贴出告示:林明勋谋反,瑞王举兵勤王,皇帝、于太后母子失踪,太子阮征暂代摄政王,临危受命,救社稷于水火。
阮征接管了朝政,短短三日间,朝野上下便是一场血腥的大清洗,不论昔日是明目张胆追随成王的,还是与成王暗中交好的,轻则入狱,重则杀头。
朝野上下顿时人人自危,那些咒骂阮征残忍无道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