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饶是如此,在他拨转马头朝扬州城门逃去之时,背后中了卢俊的一支雕翎箭,才进城门便翻身落马,不省人事。
40。 聚首
静寂的夜晚里,扬州西城外一间古庙内忽然传出清幽的琴声。
那轻灵的韵律,缓缓流动着,让心情沉醉其中,不想醒来
须臾间,有少年吟诗道:
大江东去蝶恋花,八声甘州水龙吟,
南乡子,清平乐
浪淘沙
“咦,弟弟啊”有女子忽然轻笑起来。
“怎么了,姐?”少年问。
“你为什么一直在念词牌啊?”女子问道。
“是嘛?我原来是在念词牌啊!”少年嘿嘿笑了起来。
“真是不乖啊,这样的话,可考不上进士哦,姐姐的下半辈子可全靠你了”女子又抚起琴来。
那少年点了点头,过了会,又翻开一卷书认真读起来。
午夜,万物沉睡之时,虫儿叫了,门开了。
一浑身是伤的大汉出现在月光下,头上还缠着黑色粗布,活像一个蛮族人士。
他拄着一根棒子吃力地来到窗前,朝那少年拜了拜,又朝那酣睡在草席上的女子拜了拜,随后轻轻退了出去,掩上门,迎着冷月寒烟走远了。
山门外,站着那抚琴的白衣女子,她望着那伤痕累累的大汉,轻声问道:“你何时回来啊”
那大汉慢慢站住脚,转过身,痛苦地笑了笑:“不知道啊,也许很快,也许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还有…”那白衣女子想了想,忽然说道:“壮士,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是我弟弟很喜欢你,他要你好好活着”
那大汉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
白衣女子望着他,望着他,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山上。
六月二十一日,晚。
弯头镇。
牧云寒发起了高烧,梦中,他看到了惨死的狄宁,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说:大哥,大哥,都是你害的,看看,我现在死了,死了,我要你陪我、陪我一起死……
牧云寒惊呼道:不,别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不要找我……
醒来时,牧云寒真的看见了狄宁,他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二弟,你回来了”牧云寒带着歉意说道。
“是的,大哥,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一两天就好了”牧云寒望着他,忽然问道:“二弟,咱们都死了吧”
狄宁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笑的泪水都出来了。
“没,还没死”
眨眼间,屋子里出现了很多人,有赵泽、有杨文广、有卢俊,还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赵泽高兴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牧云校尉辛苦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伤势,一直没离开”
牧云寒擦了擦眼睛,想坐起来,身子却很重,像有一座山压在上边。
“不要动,你躺着就是了”赵泽赶紧按住牧云寒的肩头,告诉他“你中了毒,幸好未伤及骨髓,从今天起,你好好养伤,叫阵的事,还有别人”
“大人,我真没用”牧云寒吃力地说着。
“不,你做得很好,只有这样才能让扬州城里的反贼掉以轻心,不要责怪自己,这种意外谁都无法预料,你好好养伤,我等明日再来看你”
赵泽走后,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狄宁和卢俊二人在场。
卢俊扶着牧云寒喝了一碗汤药后,说道:“大哥啊,幸好有赵大人的夫人在,否则你性命休矣”
“是嘛!”牧云寒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但是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三弟啊,我现在行动不便还要麻烦你去代我跟赵大人道声谢,快去吧”
“大哥放心,三弟我早就道过谢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牧云寒躺下后,目光又落到狄宁的身上,断断续续地问道:“二弟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害的大家提心吊胆的,赵大人说……”
“我知道了,大哥”狄宁咧着嘴笑道,“都是我不对,明天我就去赵大人的帐下受罚,大哥你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糟了”
“咳,你知道就好,好好认错,不要冲撞大人,知道吗,等大哥病好了就去为你求情,也许大人不会做得太绝情”牧云寒担心地说着。
“没事,没事……”
在狄宁和卢俊的注视下,牧云寒又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梧桐树下。
卢俊问狄宁:“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狄宁回答:“当然,不然我干嘛冒死进城,嫌自己命不够长”
卢俊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狄宁的肩膀:“好样的,那你明早告诉大人,大人肯定会乐死的”
狄宁笑了笑,“他要是真的乐死了,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卢俊摇头道:“那是,那就不要让他乐死,让他稍微高兴一下就是了”
翌日,六月二十二。
杨文广出阵前,狄宁来到了赵泽的中军帐内,单膝点地,抱拳道:“属下狄宁,参见大人!”
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赵泽的气消了不少,叹气道:“好了,站起来回话吧!”
“是,大人!”
41。前往苦竹寺
一个茅庵,三间七架。两畔更添两厦。倒坐双亭平分,扶阑两下。门前数十丘稏。塍外更百十株桑柘。一溪活水长流,馀波及、蔬畦菜把。
——扬州西城外苦竹寺
六月二十二日,多云。
狄宁在中军大帐中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起因是他贪功心切扮作卖鱼的村民冒死潜入扬州城中,打探到了王伦大军的情形,后来急于出城便想了招苦肉计,以为城西疏于防范利于脱身,万万没想到撞上了枪口。在军营前被人群殴,以致重伤不醒,就在命悬一线之际,有人搭救了他。
这救命之人就是住在扬州西城外苦竹寺内的王令姐弟俩,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狄宁因祸得福在苦竹寺内遇到了一个人,此人名唤:空延,乃是日本国一无名僧人,在高山寺修行,今年来宋朝是为借扬州天宁寺镇山舍利回国求雨一事。
内中情形虽然不太清楚但是狄宁告诉赵泽,他在苦竹寺的这几日里又遇到了一个人,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因为每次来山上他都会带不少护院家仆很难靠近,后来他问了王令姐弟俩才知道,这人原来也叫王伦。
难道是巧合吗,会不会那个造反的王伦,如果不是这人又是谁,为何去苦竹寺,仅仅是为了拜佛烧香,积阴德吗。
万一他真的是扬州城里那个王伦,
那这个王伦为什么会去苦竹寺,为什么会见空延,他不知道,因为连王令姐弟俩都不知道的事,他一个外人更是无从得知,空延平时也很少露面,只在王伦来上山拜访时,他才会出来跟众人相见,至于见面后谈了什么,也许是很重要的事,也许是……
“也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赵泽想。
他思考了良久,觉得事情确实蹊跷,如果仅是同名也就罢了,可是这种巧合实在很让人怀疑,王伦去庙里若是仅仅是为了烧香拜佛,没必要找一个外国和尚讲经说法吧,想必苦竹寺内也有一两个颇懂佛法之人。
就冲这一点,赵泽就觉得此人绝对跟扬州城里那个王伦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如果能擒住他,
赵泽眼前忽然一亮,心说:天意啊,这人要真的是扬州城里那个王伦,擒住了他也就等于攻下了扬州……是啊,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半响后,赵泽拍案而起。
下令道:传杨文广速速来这里见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