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说过,不再管这些的。”水姐冷幽地道。
景永福拂袖走回屋子:“自然不管。只是身为景人,多少感叹下。”
不久,屋外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小虾家交不上钱,她爹就被麻绳一绑捆走了。听到小虾娘嚎啕,景永福如坐针毡。水姐一旁冷冷问:“真能不顾不管,视若不见吗?”
她双手互掐,不长的指甲嵌入肉里。
大门轰然被人撞开,小虾冲进渔家小菜,在景永福面前跪下:“平姐姐,你救救我爹吧!”说着,就不停地磕头,眼泪迅速打湿地面。
景永福猛然想起当日若夫人为救她性命不停的磕头,而她的生父无动于衷——
“不!”一惊后,景永福从椅子上跳起,扶起小虾,擦去她额头的土,“不就是点钱吗,平姐给你出了。”
水姐审视着景永福,她不利索地说了句:“眼前的……还真放不下。”
这时候,阿根从里间出来,将一件黄灿灿的物件塞给小虾:“拿去,别说是我家的!”
小虾看了眼怀中,嘴唇微微颤动,一字不发,抱着那物件转身就跑了。
景永福没看清阿根给了什么,扭头望他,水姐在一旁道:“是当年在厚轮你送他的过年玩样。”
外头的差役咬了下小虾交给他的黄金长命锁,惊奇的说:“还真看不出来,纯金的。”另一个道:“我就说嘛,这渔村再穷,逼急了也能弄出好货色!”
小虾娘紧紧抱住小虾,她爹一头冷汗,惊惧得一动不动。
景永福阴沉下脸,阿根低头,嘴上辩解道:“家里没现银了。”
好半天,景永福才道:“你这个笨根!蠢笨之极!”
阿根没有反驳。景永福颓然倒回椅子上,闭上眼道:“明日儿,你同小翠到城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僻静的宅院出售或租借。”
“啊?”阿根呆了呆,“不就是个金锁片……”
景永福打断他道:“我的小爷,我都觉得今个自个出手大方了,可你比我更阔绰,你知道你那锁片能抵多少个十两吗?”又恨恨道,“早知道前几年就给你套个铜的,铁的,甚至包金的都成!”
水姐淡淡笑道:“少说笑了。你舍得套个烂铜烂铁在他脖上?”
景永福又白了阿根一眼:“是啊,怎么也没料到当年瓷人般精致的娃娃,现在就是个黑不溜秋的闯祸精!”
阿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官差走后,虽然小虾咬紧牙关死也不说哪里来的黄金锁,但依海村统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且都知根知底的,自然一下就猜准了出自哪里。小虾挨了她娘几下打,忽而她娘俩紧紧抱在一起,又哭了起来。
王四儿的老头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平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景永福胡乱编排了套说词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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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后,景永福终不放心阿根和小翠两个孩子去毓流打点,便关了渔家小菜,留他们陪着母亲,自己与水姐换了装束,乘着凉快进城。
金锁片未必惹出麻烦,但依海村人都知道了渔家小菜和他们不一样。这往后的日子,景永福怕流长蜚短肯定少不了,还是去过城里人家的小日子安生点。她尚有许多值钱的首饰细软,换个地方落脚的钱绰绰有余。
两人入城时,已是戌是二刻,天光早黑。水姐往日常到毓流置办物品,熟悉街面,她带景永福去了家店堂干净规模不小的酒店歇息用食。两人上了二楼后,找了张可俯视楼下众食客的桌子,点了三样菜式,要了一壶水姐最爱的梨花酒。
人多口杂的地方,水姐其实是不喜欢的,但她知道景永福喜欢,以前在天然居景永福就表现的非常明显。
众说纷纭,悠悠之口往往会泄漏天机,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辨析出其中隐藏的秘密,景永福有这个能力,水姐有这个听力。
水姐悠哉地喝着小酒,景永福进食。楼下的人说来说去的还是王四儿前几日的段子,只有一条新鲜的:滞留于景的燮商倒了血霉,开的店铺不是被官府收了,就是被街痞抢了砸了。实际不过是各方面借着二国即将开战的由头,中饱私囊罢了。
差不多吃饱喝足的时候,水姐忽然低沉地道一句:“低头!”
景永福埋头,轻问:“怎么啦?”
水姐侧面道:“司马秋荻!”
景永福一笑,轻声道:“莫非我与此人前生有缘?总能在奇怪的时候碰上!”
水姐沉默片刻后道:“跟在他身后的人意图不轨。”
景永福收了笑,不再说话。她知道水姐正以内力倾听楼下人的声音。酒店的客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伙计出出入入,众人说话的嘈杂声,碗筷交替声,被走道、墙壁上的灯火虚造成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
过了很久,水姐转过身子,沉声将听到的消息简要的告诉她:“司马家族一年前开始到景国拓展生意,司马秋荻化名狄秋于一月前来到景国,不想目下传出两国即将交战的消息,边境被封锁,他一时回不了燮国,又不能停留在京城,所以避到了沿海边境。”
“司马家财大气粗,就算掩了姓氏,也盖不去司马家小公子的风采。从京都他就被人盯上了,恶斗了几次,现在司马秋荻身边就两个侍卫,又处风头上,恐怕司马秋荻情况不妙……”
“哦。”景永福低头寻思。
“他样子很狼狈,面色也不好。”水姐慢慢地抚弄着酒杯,“一路上应该苦头吃足。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手中没了扇子,沉闷寡言的样子。”
“嗯。”
“我知道你不想管闲事,可你娘亲对司马秋荻还是很喜爱的。你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里吗?”
景永福抬起头,迎上水姐审读的目光。
“如果不出意外,那些人今天晚上就要对他动手!”
景永福艰难地吐出词来:“死吧!”她站起身,避开水姐的目光,道:“别让我娘知道,就当……就当我们今日没见过他!”
景永福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楼,怎么走出酒店。走到街上的时候,夏夜的风凉快了每寸肌肤。夜幕浓浓,将毓流城笼在手心,正如她的心紧紧压缩成一团,一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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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秋荻回了客栈,却被老板赶了出门。“对不起,客官,你是燮人,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虽然从平夫人哪里偷学了几句景语,但模仿语气温软的景音久了就露馅,所以司马秋荻每次总能勉强入住,可没几天又被店家赶走。这几乎成了恶性循环,每个地头他都呆不久。
司马秋荻再一次黯然离开,尽管他口袋里有的是钱。两个侍从提着仅有的行李尾随其后。出京城后的几次遇劫,使原本阔绰到三驾马车都装不完的行李急速萎缩成两个简单的小包。
“公子,我们还是去寺庙吧!”每个城镇最后一个落脚点都是广结善缘的寺院。
“嗯。”司马秋荻几乎流下泪来,到了毓流,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两名忠心耿耿的侍从。多少次他劝说手下各自逃命去,以他们的身手,没他的负累,早可安全回国。可他们总是不肯,到头来一个个为保护他而死去。
夜已深,主仆三人徘徊在毓流城里,寺院的地儿早几日就打听过了,但找起来仍费功夫。穿过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