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除去他在营里不受将军待见,十七这几日在封练之中表现却是极为出色的。
虽然是后来临时加入,因为先前有武功底子,加上悟性颇高,营内每逢两日的武技比试屡夺头筹。
刚进来时,十七未有见过那些五花八门的兵器。后来觅得门路,无论是舞枪还是弄剑,整支军队再无一人能与之抗衡。
大家从第一天开始就看得出护国将军不喜爱这个新兵,但对方确实有些本事,在加上在后似乎还有靠山,竟是由当今身上亲自推荐进来。
一同操练的兵士们早前还会嘴碎地议论几句,但到底一个个都是铁血硬汉,真正上战场时,那靠的都是真本事。故而,现下将军营中早已无人再去低瞧十七,甚至有人在操练结束后,还会主动请教十七各类兵器的用法。
而那诸葛睿也是奇怪,先前明明看不惯十七。自皇帝同平阳公主来了营地一趟之后,虽然还是甩他脸色,每日命他继续在后面帮工。封训的时候却不再刻意刁难他做一些新兵明显完成不了的困难任务了。
对于这样的转变,十七自己倒是显得稀疏平常。
无论是这群兵士包括那诸葛睿在内,看得惯他也好,看不惯他也罢,他都不会在意。毕竟他加入军中的目的只是应了皇帝的要求,讨伐那帮歹人。别人对他的印象如何,根本无足轻重。
只不过每当到了夜晚,躺在大通铺上,听见耳边此起彼伏的打鼾声,他却睡不着觉了。
十七翻了个身,悄悄将藏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盒重新掏了出来,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抚着。
这个雕花银盒,这样轻轻小小的一个。
他就只是这般小心翼翼地捧着、瞧着,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清颜的一张绝俗玉容。还有她当时立在自己眼下,不客气地吩咐自己“不能瘦了,不能病了,否则定饶不了他。”的娇俏模样。
十七再也忍不住,侧着身,将那小盒放在自己枕上,一手覆着,自己的脸颊则轻轻贴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小盒里散出来仿佛属于她的暗暗的幽香。
而后,十七便维持着这个姿势,又过了许久才渐渐陷入梦乡,
这次的封训在半月之后终于暂时结束了。与那日歇息间,几个有经验的小兵推测的时日还要早了一些,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更出人意料的还在后面。
行军前的封训一般分作两段,中间有六日的歇息时间。这段时日将士们可以选择继续驻扎营地,或是趁这个空闲最后回城探望一次家人。
而作为帮着储备粮草的劳工,十七原本同阿昱他们一样,是没有假期的。但莫名地便得了通知,给允了三日告假。
虽说与其他兵士相比,时间少了一半。但十七已经是十分的欣喜若狂。
那日最后一次的晚练刚刚结束,十七也顾不上收拾什么行囊,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直接在军中马厩里随便牵了匹马,就着暮色,驰骋马上,单骑狂奔。
其他兵士操练了一天,早已累极。大多都准备在营帐里继续将就一晚,待道明日休息好了再赶早打道回城。
而那十七却是连一刻都等不了,心里恨不得一下子能飞回锦绣阁才好。他想着,如果现在出发,若是行程够快,回宫的时候,甚至能赶上她用晚膳。
不知道她再见到自己时,又会是何反应?
十七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紧握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再度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十七策马急驰,几个时辰的路程,他没有停歇一次。直到天已全黑,锦绣阁的牌匾只隔着一条官道,清晰可见。
现下大概已经到了戌时中,远远的,便可瞧见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十七翻身下马,风尘仆仆地大步跨进门槛。
锦绣阁里的下人们自然都是认识十七的,见他来了没有阻拦,只是匆匆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地继续手里的事情去了。
十七迈进大门之后,便觉得有几分奇怪了。
且不说这府里大晚上的,每个人都步伐匆匆不知在忙些什么。今日也不知是什么节气,从大门口直至前厅的方向,挂满了一长串大红灯笼。
十七困惑之下,顿下脚步,随手抓住了一个从他面前路过的小厮,问道: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府里四处张灯结彩,这般正式。”
十七力气大,那小厮自然挣脱不了。便只得无奈地应着他答道:“今日是主子的生辰,全公主府的人可不是都忙着这个。”
生辰?
十七眉心一折。
他记得赵清颜的生辰并非是今日才对。
仿佛是看出十七在想什么似的,那小厮转过头来,补了一句。
“是小王爷的生辰。行了,你快些放开我吧,火房现下可是缺着人手,我得赶紧赶过去呢。”
落下了这句,小厮挣脱了十七,小跑着便朝后院的方向赶去。
十七听完那小厮的话后,愣了下。待他反应过来之后,也是立即加快脚步,抬脚匆匆迈向前厅。
还没入门,远远地便听见一阵稚嫩的咯咯笑声,其中隐约混杂了赵清颜低低凉凉的嗓音。似乎是旭儿那小家伙又在淘气,惹得赵清颜沉声低斥。
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要伸手轻轻一推便可以进去了。
隔着一道檀木门,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沿着门缝似乎还能瞧见自里屋透出的几缕暖黄烛光。
十七的脚步却又一次顿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十七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
封训暂时告一段落,他被准了假的事不知她知不知晓?
他一结束封营,闹一热便赶来了她这,若是她瞧见了不知会有何样的反应?
她会吃惊吗?她会同他一样的高兴吗?
还是说……
她还会同几日前他们自军营分别时,那一般的待他?
想到这里,十七心跳得厉害,浑身都因为激动有一些燥热起来。
只是,当十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门进来后,一切似乎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目光,匆匆略过所有的人,几乎在一瞬之间,便牢牢缩在主座赵清颜的身上。
十七的胸口还在七上八下地狂跳,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她抱着自己脖子亲他脸颊那幕。他已经进来了,桌上还聊得火热,似乎没察觉到他一般。
十七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有些忍不住了,终于张嘴轻轻道了句:“平阳,我、我回来了。”
他的这一声,并不算大,却足以让前厅所有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下,全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向门口那人身上。赵清颜自然也不例外。
十七见她终于抬眸望向自己了,内心一紧。他的嘴角止不住地开始向上翘,刚准备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见那赵清颜的柳眉微蹙,面色平淡无澜地将眸光又收了回去。
十七愣了愣。
倒是那旭儿,一瞧见十七来了,圆溜溜的大眼倏然一亮。脆生生换了句“师父!”跳下有他半人高的木椅,哼哧哼哧地跑向十七身边。
矮胖的身影在十七跟前顿下,一晃神的功夫,他的腿已经被一双软乎的小手紧紧抱住。
旭儿眨巴着大眼,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道:“师父知道旭儿想念师父,便特地来给旭儿过生辰了呀!”
十七的心思现下明显没放在旭儿身上。他的目光还落在前面,一瞬不瞬地盯着早已低垂下头,对自己的到来似乎完全熟视无睹的那人身上。
十七有些不能理解赵清颜的反应。
那时她明明同自己说已经不生气他从军的事情,现下这个时候她为什么又同他离开前一般,开始不理睬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