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一顿,放下了手。那钗依然在发间招摇。司徒末满意地笑了笑,付了银两。
“说吧。”
“他开得条件虽好,可是。”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却不屑于窃国者合作。”
平安看着面色难得正经的他,说道:“还有,你并不满足他开的条件。”黄金白银,燕国也不是没有。司徒末在战场上征战杀伐,攻城略地,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城池三座,他更是看不上眼。
司徒末也看着她,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强大的压迫从身上扩散,平安却似毫无察觉,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他大笑起来,道:“平安长公主果然是聪慧过人。”他很坦率地承认,“不错。他的条件,司徒,不稀罕。”
“燕国此次对赵国的试探,可是为了日后?”
谈起国事,玩世不恭的笑意从他的脸上消失。“一山难容二虎。燕赵两国离得太近,一日不除,宛如芒刺在背。”
平安道:“本宫自然明白。燕赵两国迟早要开战。但是,本宫求上将军一事。在本宫除去他之前,燕赵不开战。”
司徒末笑了笑:“可以。”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他按捺不住出手,就是平安决心拔瘤。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有一个结果。
平安见他答应下来,展颜一笑:“多谢。”
司徒末愣在原地。他知道平安美貌,却也知道赵国长公主性子冰冷,不苟言笑。可是在此刻,她对着自己粲然而笑。那种笑意,仿佛催开了春日的繁花,冬雪被暖阳融化,惊心动魄的美丽。饶是他心定如此,也被震慑得浑身一颤。那一瞬间,他都觉得只要能看见平安的笑,为她做什么都是甘愿。
美人是毒。
真是,笑不得啊。
是夜。平安回宫。方梓书在宫门口等候,踱来踱去不知几回。一见到平安就面露喜色:“皇姐你回来了。”
平安颔首。随着这个动作,她头上的钗上面的小珠子便轻轻动起来,声音清越。
方梓书的目光深了一渊。他怔了一下,道:“皇姐你没事就好。那朕就先回去了。”
平安却叫住了方梓书:“恒儿。”
方梓书回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皇姐有何吩咐?”一双明亮的眸子暗含着期许。
少年初长成。如今的他清瘦俊彦,唇如丹朱,气质卓卓,早不是最初的那个孩子模样。“你有心了。昨日宴上,你做的很好。”反应机智不失圆滑,谈话尺寸把握适度,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
“谢皇姐。”他垂下眸子,菲薄的红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平安顿了顿,道:“再过半月便是你的十三岁生辰了。”
“是。”
“十三岁。”她道,“是时候选秀了。甘泉宫该有个主人。”
方梓书僵住了身子,纤长的眼睫剧烈一颤。平安的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他的神识全数摧毁。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瞪大的双眼有瞬间的空洞。
他一字一字地问,好似怕自己记不住。“皇姐的意思是要朕。。。。。。大婚?”
此刻的月色已经很深了,打落在平安的雪色的长裙,上头的梅花凝了雪,清冷得很。精致的玉容在银辉之下更透着几分寒凉。她立在他的面前,面色平淡地道:“不错。”
方梓书闭上了眼睛,声音涩然:“朕,明白。”
平安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能明白,那是最好。”
突然起了风,将合欢花吹落了一树。粉红色的绒绒,在空中打了个转,些许停在了他的肩头,发上,顺着衣襟幽幽地落地。些许飘进了水池,扑向温柔的荷花。
月色凄清,好似打湿一地的水光。
方梓书站在合欢树下看着平安远去的背影,慢慢地蹲下身子将自己搂成一团,宛如失去了知觉。
小东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上一次看见皇上这个样子,还是先皇刚刚过世的时候。才五岁的皇上也是如此,将自己抱成一团默默饮泣。
可是十三岁皇上选秀大婚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长公主一说并无过分之处。本该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之事,为什么皇上会有那样伤心欲绝的神情?
他望着方梓书,见他的目光痴痴地停留在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心里一颤。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上脑海。
皇上梦遗,初通人事。他曾经一度以为皇上是看上了哪个姿色秀丽的宫女,还进言说纳入后宫便可。那时候皇上是怎么样的反应?
他淡淡地笑了笑,一手屈指轻敲桌案,一手抚摸着通身碧绿的箫,目光中隐隐含着惆怅,叹息道:“她是不一样的。那是天上的。。。。。。明月光。”
他一直不明白。可是今夜心念一动才懂得他说什么。那些原来不以为然的小细节此刻想来是如此惊心。长公主和薛太傅下棋那一回,他说两人相配,那一刻皇上看他的眼神好似要杀人。今日长公主答应和司徒末出宫,他坐立难安,还膳食也不能用。碍于自己不能出宫,便守在宫门口一直等待,从早间到如今。。。。。。
看见长公主的时候,皇上的喜悦写在脸上,长公主烦心,他便整日愁着眉头,只盼能替她解愁。长公主夸他,他便高兴,长公主若是对他叹息,他便茶饭不思。
皇上喜欢的根本不是什么宫女,而是。。。。。。
小东西瞳孔倏地收缩,不敢想下去,惊讶和震撼宛如浪涛在心底咆哮。怎么会,怎么可能。。。。。。
第二十八章临水一枝春占早,照人千树雪同清 '本章字数:200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21 12:29:10。0'
鸳鸯看见入殿的平安时,目光落在她头顶的钗子,脸色明显一顿。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平安戴过钗子,尤其是这般娇俏的颜色。淡淡的粉色,莲花盛开妆容,银钗上的小珠子宛如被夜色惊破,发生瑟瑟的清越声音,甚是可人。十分的姿色,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更是清透。那种美丽,雅致而秀气,与平时的高高在上的冷艳不同,像是夜间的睡莲被清风轻轻催开了芬芳,温柔而缱绻。
平安自然也觉察到鸳鸯的目光,微微颦眉,伸手将钗子取下来搁在了桌上。“你处置了吧。”
“喏。”鸳鸯应声。见平安掀帘入内室后,她将静静躺在桌上的钗子握在手心细细瞧了瞧。这钗子样子别致,做工也不算差,但是银非纯银,绝非是宫中之物,而且长公主出宫之间明明发上没有钗子。
想来是和上将军司徒末出宫的时候,上将军给长公主戴在发上的。不过,能让长公主戴上钗回宫,也算是这个司徒末有本事了。鸳鸯想到平安颦眉嫌弃的模样,心底无声而笑。平安只说要她处理,也没明说是丢弃,藏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两日后,平安送别了燕国使者。别时之地乃帝都之外三里的万柳坡。万柳坡,顾名思义便是柳树重重,连绵一片。柳树本是春日婀娜,不过万柳坡却是稀奇。此地一年四季的柳树都是枝繁叶茂,青翠连绵,千丝万缕迎风招展,好似挽留着行人。是以得名,万柳坡。
“不想是长公主亲自送行,下使倒真生出不舍之情了。”司徒末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