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坐在楼下的桌椅上,叫一声:“小二,来壶茶,再来一碟花生米。”
清早没什么客人,小二倚在柜台上迷迷糊糊,听到郝风楼的声音,立即打起精神,忙不迭去斟了壶茶来,又送了一碟花生米,赔笑道:“公子,店里最出名的是红烧……”
郝风楼摇摇扇子,不耐烦地道:“太腻,花生米才是本少爷的最爱。”
小二倒是不疑郝风楼是没钱,嘻嘻一笑:“公子果然品味独特……”
郝风楼扇子一收,吃了一口茶,随即道:“是了,镇江水师都督府你知道吗?”
这儿距离水师都督府不远,小二在这里迎来往送,不知道一点内情那才怪了。
小二眼睛一亮,道:“原来少爷也是来应聘水师都督府的教习的?”
“教习,什么教习?”郝风楼反倒迷糊了。
小二津津乐道:“自然是陆家小姐,近来不知什么缘故,想读读书,这陆家是什么人家,陆小姐更是掌上明珠一样的人物,她要读书,自然要聘请先生,公子是不知道,近来有许多像公子这样的闻风而动呢。”
郝风楼觉得奇怪了,一个教习还有人争抢?莫非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没有了节操,都像本少爷一样,都到了要沦落到乞讨的境地?
小二看出了郝风楼的疑惑,笑呵呵的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公子想想看,陆家刚刚拒了松江府郝家的婚事,现如今待字闺中,还没有许配人家,教习陆小姐读书,若是这一不小心获得了陆小姐的青睐,岂不是一桩良缘?须知这陆家家大势大,而陆小姐呢,据闻也是国色天香,镇江府里不知多少公子魂牵梦绕,谁不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小人看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何不妨也去试试,不过陆家选择教习的规矩极严,许多人无功而返,连镇江知府的侄子刘公子也吃了闭门羹,公子却要小心了。”
郝风楼心里一咯噔,原来这些家伙是来抢本少爷女人的,想到这里,郝风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是从松江府来的,据闻陆小姐从前许配的那个公子人品还算端正,陆家这样拒婚,实在没有道理。”
小二惊诧的道:“公子说的可是那郝家少爷?啧啧……”说到这个传闻中的郝家公子,小二立即冷笑连连起来:“镇江府谁不晓得,此人五岁便偷看府里的丫头洗澡,九岁便出入青楼,十一岁就在赌坊输了纹银上千,这可是出了名的混账东西,陆家原本看在两家的旧好一直不肯拒婚,总是希望这郝家公子长大了能懂事一些,可是近来却听说他在杭州府嫖宿了数天,还欠下了许多嫖资,这样的人,陆家拒了婚才是好事,若是陆家小姐嫁给这样的货色,不但要抱憾终身,说句实在话,咱们镇江府上下怕也要为之扼腕了。”
有这么坏?郝风楼感觉这小二是**裸的打脸,太可恨了。
只是眼下他也不愿意和这小二计较,办正事要紧,他一边就茶吃着花生米,心里一边嘀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来本少爷在镇江早就出名了。还好没有贸贸然的登门造访,以自己这样的风评,陆家拒绝了这桩婚事算是如释重负,自己的三言两语,哪里能打动得了他们?不被赶出来都算是陆家顾忌两世修好的面子。看来……只能走迂回路线了,招募教习……做陆小姐的老师……”
后世诸多流氓教师的影视画面在郝风楼的脑海里划过,他眼眸一亮,忍不住道:“好,先从老师做起。”
打定主意之后,给了几个铜板,请这小二代为报名,小二倒也没有多问,飞快去了。
第四章:入选
原是风和日丽,可是一转眼却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样的天气,户外出行让人望而却步。
郝风楼的热情是逼出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手里的银子越来越不够花,再不想法子就得挨饿受冻了,吴二给他报了名,今日上午便是去应募的日子。虽没有暖阳,也没有如沐的春风,可是郝风楼却是做足了准备。
身上的蓑衣是向客栈借来的,不过蓑衣挡住了雨水却遮不住寒风,以至于他的身子瑟瑟发抖,心里没有埋怨,在雨中转过了几个街角,眼前赫然开朗,一堵白墙将诸多屋宇遮挡其中,偶尔有几处树桠伸出墙外,透过高墙,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阁楼露出屋脊。
据说今日是应募的最后一日,过了这个时限就再没有机会了。所以拥堵在这里的人并不少,许多人冒雨而来,也有人捶胸跌足而去。
郝风楼心里咯噔一下,看到许多人失落的要离开,连忙拉住一个看上去周正的公子,道:“兄台……”
这人朝他冷笑,道:“你也是来应募的?劝你收了心吧,你真以为有这样容易?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连老尼姑那关都过不去,镇江府这几日应募的有上百人,能过老尼姑的那关的只有堪堪一人,本少爷被那老尼姑一瞪,心都凉了,还让本少爷背诵女四书,吓,这老尼姑疯了,少爷我四书都背不齐,怎么背诵的出女四书,这哪里是应募先生,这是考状元。”
想来这公子也是刚刚被扫地出门,心里一肚子的委屈,不等郝风楼相询便一下子宣泄出来。
郝风楼先是听得云里雾里,又是什么尼姑,又是什么状元,可是后来一琢磨,明白了。
女尼姑肯定说明这把关的人是个女人,而且多半还是个容嬷嬷一样古板的人物,战斗力绝对超过女生宿舍门口的大妈,是那种瞪你一眼便教你原形毕露的。
至于考题,就是女四书了,所谓女四书,就是专门给女子读的四书,有《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四本,洋洋数十万言,良家妇女,但凡是粗通文墨的,这女四书是必需品。
郝风楼一下子也觉得为难了,背诵女四书,真是疯了,难怪这么多人铩羽而归,许多人只是来打秋风的,四书都不知道什么样子,纯属就是耍流氓的干活,怎么可能过关。就算真有才学的,你问他论语、礼记之类,他或许还能对答如流,可是女四书……
犹豫了一下,郝风楼咬咬牙:“若是连这样的难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追回陆小姐!哼,师傅教我这么多手段,难道因为来到这个时代就知难而退了吗?怕个什么。”
他加快脚步到了陆家大门门口的石阶上,这里已有许多人聚集了,可是出来的人多,进去的人却是少,门口的门丁则是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人,每隔一会儿都会叫一个人进去。
聚在外头的既有朴素的读书人,也有寒冬腊月依旧摇扇的公子,不过大家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
因为每一个出来的人,要嘛就是一副心有余悸状,别人问他如何,他便黯然摇头;要嘛就是有人出来之后挥着拳头就大叫不公。
“不公平,不公平,真是岂有此理,这哪里是应募教书先生,为何比中举还难……”
果然,又一个不忿失败者从府里出来,大声嚷嚷。
几个孔武有力的门丁对视一眼,欺身要上来,其中一个低喝道:“水师都督的府上,岂容你来喧哗……”捋起袖子就要动手。
那人一看,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他不是好汉,只是个细胳膊嫩腿的半吊子书生,脖子一缩,溜了。
外头的人嘻嘻的笑,有人道:“这人真不晓事,这里也敢惹事,这里的门丁可都曾是都督大人的亲信,跟着都督大人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敢在这里闹事,这不是找死吗?”
气氛总算是稍稍轻松了一些,只是失败者接二连三出来,却让许多人心沉到了谷底。
郝风楼却是一身轻松,倒不是他不畏这难关,而是身为情圣,心理素质极好,师傅曾告诫他,若是遇到难关就心里哆嗦,又该怎么去面对。身为情圣第十八代单传弟子,要将情圣的名号发扬光大,更不知要遇到多少难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才能无往不利。
“风楼,哪个是风楼?”里头一个门丁出来。
姓风名楼,这个名字倒是古怪,不过门丁依旧面无表情,显得不足为奇。
郝风楼连忙道:“是我,是我,学生风楼……”
他要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这门丁不耐烦地道:“请先生随小人进去。”
郝风楼白了他一眼,一个小厮也如此嚣张,罢,眼下不计较这个,随这门丁穿过大门,他感到许多人在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必定要无功而返。
郝风楼倒也不急,信步跟上去,转到了一处小厅,进了厅去,这小厅的装饰很是别致,虽然简单,却带着一股子出尘之气,非但不让人觉得朴素,反而有一种使人凝神静气的作用。
只是坐在小厅里的一个女人就实在让人静不下心来了。
这个女人年纪其实并不大,至多三旬,相貌平庸,只是一张脸却仿佛是别人欠了她的银子,又或者她从你那儿失去了贞操,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锐利中带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