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1 / 2)

>      “可是姐……”京儿欲言又止。

郑娴儿站了起来,提着裙角走出了房门,看着脏兮兮的院子冷笑道:“看在你叫了我这几年‘姐’的份上,我不会不管你。你不是在张记银号里做学徒吗?今后就继续做着,平时机灵点,凡事多长个心眼,做生意未必就没有大出息。我这里有一百两散碎银子给你,不是叫你乱花的,平时吃穿用度上不要苛待自己,学本事长见识都是好事——若是叫我知道你跟那老东西一样不学好,我也叫人打断你的腿!”

京儿从小枝的手里接过银子,吓了一大跳:“姐,这么多钱,你哪儿弄来的啊?”

郑娴儿随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个崩儿:“这就吓傻了?你好好学本事,以后见大钱的机会多着呢!要不是那老东西烂赌,这些年咱家难道就攒不出几百两银子?你真当咱家是活该受穷的?”

京儿捧着银子呆站了半晌,终于咬牙道:“姐,我一定学好!”

郑娴儿提着裙角慢慢地走出大门之外,淡淡道:“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记着以后少理会那个没人性的老东西,免得被他教坏了。我跟他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要是遇到难处可以到楼家来找我,若是一直顺风顺水的,那就不必来见我了。”

“姐,哪有人会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京儿有些莫名其妙。

郑娴儿却不肯再搭理他,自己扶着小枝的手慢慢地走了。

马车并未直接回府。

出门之前,郑娴儿接到程掌柜的消息,说是缀锦阁的生意不太好,所以她总得过去看一眼。

到了地方才知道,岂止“不太好”!

原本一直宾客盈门的缀锦阁,如今竟是空荡荡的一片。偌大的厅堂里,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程掌柜迎着郑娴儿进了门,苦着脸道:“前两天偶尔还有客上门,今天这都快中午了,总共才卖出去四尺缎子——这不,半天没生意了!”

“怎么会这样的?”郑娴儿不解。

程掌柜迟疑着,小心地道:“最近这几天,外头对咱们的说法都不太好。有说咱们得罪了官府,怕惹上事端的;有信了鲁家的谣言,说咱们的缎子有毒虫的;有说女人做生意不守妇道的;还有说寡妇当家不吉利的……”

“总之,她们有一千个不买咱东西的理由!”郑娴儿替他作了总结。

程掌柜苦着脸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两个得力的伙计辞工回家了,据说是家里父母不许他们在女人开的铺子里做事,说古往今来都没有女人骑到男人头上去的道理……”

“呵!”郑娴儿忍不住冷笑起来。

不许女人骑到男人头上么?背地里说这种话倒是硬气得很,真见了她的面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

至于说寡妇不吉利——得亏她不算真寡妇,不然怕是要委屈死了!

贞节牌坊面前,文官落轿、武将下马,不吉利?朝廷怎么偏就愿意褒奖这样的“不吉利”呢?

郑娴儿如今也算是服了这些人的逻辑了。

程掌柜叹息良久,终于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东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要不要把价钱往下压一压?”

郑娴儿看着空荡荡的店面,若有所思:“除了降价,你们有没有想到别的办法?”

程掌柜沉吟道:“降价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一般店里遇到类似状况的时候都会这么办。除此之外,咱们还可以在门口贴告示,或者让店里的丫头们穿上咱们的缎子做的衣裳到街上去招揽生意……”

郑娴儿敲着桌面,沉吟许久:“咱们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让丫头到街上去招揽生意这种做法恐怕会适得其反。至于降价——降价容易,将来再要把价钱提上去可就难了!”

“难道,咱们就只能听天由命?”掌柜唉声叹气。

郑娴儿忽然笑了:“那倒也未必。”

“东家想到办法了?”程掌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郑娴儿坐直了身子,笑道:“倒也不是忽然才想到的办法,这件事,我一早就在想了。咱们缀锦阁一直都只盯着有钱人的口袋,不屑于赚普通人家那三两二两的小钱——可是你要知道积少成多,小钱攒多了也很可观呐!”

程掌柜沉吟道:“这一点我和伙计们也想到过,可是老东家说,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最是高傲,她们若知道咱们连普通人家的生意也做,以后恐怕就不会瞧得起咱们了。”

“现在她们也没怎么瞧得起咱们啊!”郑娴儿摊了摊手。

程掌柜苦笑:“这倒也是。既然东家有这个意思,咱们就照先前的设想,采购一些次一点的料子,价钱定得低一些……”

郑娴儿点点头,又补充道:“普通人家置办衣裳首饰,实用是最要紧的。料子的花色可以寻常些,但是一定要结实耐用,这一点不能省。以后这大堂从中隔开作前后两进,前面只卖寻常的、便宜的,咱们原先的东西都摆到后面来。后面这边有不时兴的、挑剩下的或者破损的东西,也可以挪到前面去低价售卖。二楼依旧只接待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跟从前一样就行了。”

程掌柜一一应了,又小心地补充道:“大堂里前后两进,其实不必完全隔断,那些普通人家偶然有点闲钱,也是愿意花大价钱买点好东西的。”

郑娴儿拍手笑道:“正是这个道理,程掌柜果然通透!”

程掌柜不好意思地道:“也是东家的主意好。”

郑娴儿没打算跟他互相吹捧,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货品的花色上多用点心机,前后两进售卖的东西最好有相似之处,但一定要让人一眼就看出差别来。只有把握好这个分寸,才可以让两类客人互相带动,又不至于让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反感。”

这一点运作起来是需要技巧的,程掌柜想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郑娴儿给自己碗里添了茶水,笑道:“最要紧的就是这一件,旁的都好办了。”

“好办?”程掌柜有些不信。

郑娴儿向他一笑:“你先管这一件事就行,半个月之内货物和柜台都要预备好,差不多了就写份告示贴到外面去。至于其余的问题,我心中已有计较,你等着瞧好就行了!”

程掌柜并未完全放心,但多年来对郑娴儿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照办。

郑娴儿起身在柜台旁转了一圈,笑问:“上次鲁四官人那边告咱们,说是哪块料子有毒虫?”

伙计忙从柜台底下拖了一匹竹青色绣玉兰花的缎子出来,气冲冲地道:“就是这个!县太爷那里已经断明白了说是诬告,那姓鲁的也挨了板子、罚了银子了,可咱这匹缎子还是没人买,再放下去这花色就不时新了,以后恐怕就更卖不出去了!”

“无妨,”郑娴儿摩挲着料子笑了,“这匹缎子叫人给我裁一身衣裳,记着要找最好的裁缝。”

伙计忙答应了,郑娴儿又问:“鲁四官人的岳家,开的是哪家绸缎庄?”

程掌柜过来笑道:“南记,现在已经没了。县太爷罚了鲁四官人三万两银子,他岳父把绸缎庄卖了给他凑钱去了!”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郑娴儿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她心中又有些不平。

看看,做生意哪有当官好啊!黎县令他老人家吃完原告吃被告,吃完被告吃原告,只这一桩案子就让他白捡了三四万银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楼家跟这个“官”字沾了点边,在这桩案子里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的就是缀锦阁了!

离开缀锦阁以后,郑娴儿的心里仍不能平静。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终于意识到是时候重新审视楼家、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了。

先前她是莽撞而无所畏惧的,因为她的目标仅仅是“活下去”。而时至今日,这个目标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岂止要活下去?她有本领有手段,更有着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机缘,怎么能满足于“活下去”?

想想泥泞破败的刘家巷,想想高高在上的楼家,再想想那座传说中宛如天上城的帝京——郑娴儿的心里,隐隐地有了更高的期望。

车窗之外秋风又起,带着瑟瑟的寒意。

郑娴儿的心里却像是揣着一团火,灼灼地烧着。

因为路段偏僻,也因为天气转恶,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

路旁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郑娴儿掀开车帘,向车夫吩咐道:“快些走,小心一会儿淋雨……”

话音未落,马车下面忽然发出“哐当”一声大响,整个车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车夫脸色大变:“坏了,怕是车轴断了!”

“怎么回事?”小枝沉着脸跳了下去。

车夫苦着脸道:“暂时不清楚,听这声音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了!可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明明检查过的……”

郑娴儿只好也跟着下了车,靠路边站定。

车夫钻到底下去检查了一遍,垂头丧气地钻了出来:“果然是坏掉了,一时半会肯定修不好……”

郑娴儿看看天色,无奈道:“我和小枝在这里等着,你骑马回去另叫一辆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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