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园长还因为他辞职了。”
“为什么?因为他能背出哈姆雷特的台词还是因为他能一字不差地数出一百零八将?”
“是那个已婚的园长在储藏室跟一个老师幽会的时候,被正在那里骑小木马的孔令书撞见,他用他自己做的录音机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在周一晨会的时候播……然后,园长就辞职了。”
“……”
“不过其实,他好像还救过我。”
“?”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差点在学校门口被一个人贩子拐走,那个大婶拿着一个香喷喷的面包说是她做的,要是我想吃更多面包,可以跟她回家拿。”
“然后呢?”
“然后孔令书认出那面包是路口面包店做的,而那个面包店昨晚才被新闻曝光说用过期很久的面粉做食材……于是我拒绝了大婶的邀请。一个礼拜之后电视新闻又曝光说,警方破获了一个人贩子团伙,并且登了罪犯的照片,那个大婶也在里面。”
“……看来孔令书除了很爱看书之外也很爱看电视。”
“他的个性是古怪了一点,但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糟。”
“按照蒋柏烈的说法,他是一个执着的强迫症者。”
“……那么你呢?你得了什么症?”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真病了,还是无病呻吟。”
“其实有时候……”
“?”
“你跟孔令书一样倔强。”
董耘皱了皱眉,低头看着邵嘉桐:“这会不会就是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的原因?”
“……也许吧。”她的眼神有点闪烁。
董耘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垂下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邵嘉桐那僵硬的脸颊上有可疑的红晕,于是忍不住调侃她:
“喂,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哈!”董耘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两边有孩子气的酒窝,“你真的是一个已经超过三十岁的女人吗?”
“这跟年纪无关,任何女人被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搂着的时候都会这样的吧……”
“没有关系?”他张了张嘴,“我可是跟你关系最密切的男人呢,你这样说我太伤心了。”
“……”
他忽然恶作剧似地搂紧她,搂得非常紧,她几乎要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他却只是露出两只酒窝,微笑。
“嘉桐啊,”昏暗的路灯下,他平静地说,“快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她停止挣扎,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仿佛她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冬夜的寒风中,他听到她说:“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不能半夜三点打电话问我哪里有买烫伤药膏了。”
“……”董耘想了想,说,“那就找一个同意我半夜三点给你打电话的男人。”
“……没有这样的男人。”她的口吻听上去有点无奈。
他也无奈地撇了撇嘴:“那就买一打烫伤药膏放在我家好了。”
“……你是打算制造事故骗医疗保险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邵嘉桐就是这样一个人,通常情况下她都很一本正经,但偶尔会爆出一两个冷笑话,让人哭笑不得。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起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样子,那时候你真是非常得……土!”在嘉桐面前,他永远不必掩饰什么,“而且看上去也不怎么聪明。”
“……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当然,你那些非常类似的工作服实在也不能称得上时髦——不过比起那个时候,我想你改变了不少。”
“那么头脑呢?”
“这方面我承认,是我看走眼了。”
“……”
“我甚至觉得,就算我现在忽然消失,公司也还是能很好地运转下去。”
“别这么说。”她的声音有点沉闷。
于是他真的沉默了。就在这寒风中安静地拥着她,空气冷得似乎都要凝结起来,耳边是疾驰着驶过的车辆的呼啸声,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一个个亮光从地面蹿到天空中,然后绽放出华丽而绚烂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他忽然觉得很寂寞,可是感受到邵嘉桐那僵硬的体温,他又好像不那么寂寞了。
就在两人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一辆黄色的急救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董耘让邵嘉桐坐到拖车的驾驶室里,然后跟司机师傅一起安妥了拖车支架,才跳上车去跟她一起挤副驾驶的位子。
一路上,师傅照例又开始叹息他们竟然在除夕夜碰到这样的事故,董耘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了,他打过电话回去,让父母先吃饭,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一定会等他。但是嘉桐呢?
“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父母怎么说?”
“他们去我奶奶家了,我让他们不要等我吃饭。”她耸肩。
“他们会生气吗?”
“多少会有一点吧,”她苦笑,“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
“……对不起。”他说,“要是我没有把你叫出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至少你现在可以好好地坐在餐桌旁跟家人一起吃晚饭。”
嘉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可是眼神却在说:没关系。
他们在拖车上颠簸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修车店,邵嘉桐办了交接手续,然后跟董耘一起坐出租车回家。
上车之后,她习惯性地报了他家的地址,他却说:“先送你回去吧。”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苦笑:“偶尔也让我真的送你一次。”
一路上,两人很少交谈,都安静地听着车载喇叭里播放着的电台节目。到了嘉桐家楼下的时候,董耘降下车窗,对站在车门旁跟他道别的邵嘉桐说:
“喂……要不然,你还是先别嫁了吧。”
“……”她看着他,一脸愕然,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他轻咳了一声:“至少,要确定那个男人会同意让我半夜三点打电话给你。”
“……”她双手插袋,鼻尖被冻得通红,“你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吗,大少爷。”
对于她的讽刺,他不以为意地耸肩,皱了皱鼻子,说:“反正要先带来给我过目才行。”
邵嘉桐翻了个白眼,像是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下去,转身背对着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新年快乐!”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叫,却被淹没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董耘以为父母会等他吃饭,没想到他们却穿上外套,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
“我们要去看午夜场,”老爸说,“饭菜你自己热热吧,不行就去楼下买碗馄饨,就这样了,拜拜。”
他张口结舌地目送父母出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找楼下馄饨店的外卖电话。
这天晚上,董耘折腾到十一点才总算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洗晚澡倒在床上,看着那有点泛黄的天花板,他忽然有点不甘心,于是拿起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群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有人出来玩吗?”
大约两分钟之后,他陆续收到一些回复:
“今天不行,要陪老公儿子。”
“我妈说我今晚要是出去就不认我是她女儿。”
“今天有约了,明晚吧?”
“是你买单吗?是的话我就来。另外上次你说要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