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江湖之路如此兴致勃勃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哀漠宝典所记载的武学足以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练就一身超凡的绝世武艺呢?
那么,已经拥有哀漠宝典的她,为何还要拜他为师?
莫非,她是以此作为借口,好来掩饰她已取得哀漠宝典的事实?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工于心计,而他居然也差点被这只小狐狸给蒙骗了。
纵使如此,他还不至于撇下她,让她独自去面对飞星帮的追讨与寒神宫的逼杀。唉,他的心肠何时变那么好了,他自个儿怎么都不知道呢?
「师父是不是要我放弃习武?」她听多了这样子的开头。
她原本还以为师父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结果呢……一颗晶莹的泪珠不小心给滑落狄喜芯脸颊。
师父居然先把她捧上了云端,接著才又重重地将她踢入谷底。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人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尹守缺一副伤透脑筋似地朝她走去,接著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那么,师父的意思是愿意再继续教我武功了是吗?」狄喜芯睁大一双既可怜却又盈满倔气的眼眸直直地瞅住他。
尹守缺相信他此时若是对她说一个不字,她定会掉头就走,但这并不打紧,落单的她一旦出了这扇门,不是会被飞星帮的人请走,就是会让寒神宫的杀手给捉去。当然啦,严刑拷问则是免不了的。
「只要你别再偷懒,为师当然很愿意继续教你。」拷问这事,只有他这个做师父的能做。
「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偷懒了。」闻言,狄喜芯的双眼立刻瞠得跟铜铃一样大,她激动不已地举起一手,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证。
呜,她就知道尹守缺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了。
尹守缺这回所绽出的笑容中有著无奈、活该、懊恼,甚至是没事找罪受等等多样的情绪交错著。
「喜芯,为师不得不甘拜下风啊!」能将这项秘密隐藏那么久,还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无辜模样,这般功力,他实在自叹弗如。
「师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狄喜芯不明白他的话意。
好了,废话说完,也该是谈正事。「喜芯,师父有话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尹守缺啜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眉心微拧地斜睇她。
「师父请问。」
「七个月前,你人在哪里?」若一下子就提及哀漠宝典一事,她必定马上否认,那接下来就甭谈了。
「七个月前……」狄喜芯微微歪著头,仔细思索著,「我正在家里呀!」她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一想起七个月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她至今头皮还会发麻呢。
因为太可怖了嘛。
「家里?你是指狄家武馆。」在未解开她的穴道前,他已搜过她所携带的小包袱,但一如他所料,她并没有把宝典带在身边。
「嗯。」
「那你记得当时曾发生过什么事吗?」她若有意私藏宝典,问题可就大了,在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只有……
「记得是记得,但是我一定要说吗?」这并不是件挺光彩的事。
「师父希望你据实回答。」
「这……既然师父问了,那徒儿只得说,不过师父可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喔!」狄喜芯无比认真地道。
这等糗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嗯,师父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他跟著她一起装笨。
在吞下一大口口水后,狄喜芯才慢慢地道出:「七个月前,我无意间行经一处偏僻的山林,然后--」她的声音陡地断掉,一副难以敔齿的挣扎模样,「师父,你怎么会知道七个月前我曾经出事过?」
「是你二哥说的。」笑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冷意。
「可恶,二哥最喜欢和我作对了,竟然连这档事也跟师父说。」狄喜芯噘高一张小嘴嘟嚷著。
尹守缺笑了,但笑容欠缺暖度。
狄喜芯原本是想蒙混过去的,但在看到尹守缺那张笑容可掬的亲切笑颜后,她便放弃。
「嗯哼!」清了清喉咙,她才勉强接道:「然后,当我正在耍著一套非常厉害的剑法时,忽然间,有只沾满--」
铿!
就在此时,门外陡地传来一阵打斗声。
「别出声。」尹守缺话声一落,人已经来到窗前,他将木窗轻轻打开一条缝隙,静静打量著屋外的动静。
程奔正与三名黑衣人激烈交战中,尹守缺衡量一下状况后,立即做下决定。
「喜芯,咱们今夜得换个地方休息了。」他回首冲著狄喜芯一笑。
紧接著,他便强拉起还摸不著头绪的狄喜芯,选择从后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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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样好吗?」
「没关系,我们只是暂住一宿而已,他们不会见怪的。」
他们想见怪也不成啊!狄喜芯看著趴卧在桌上那对不省人事的老夫妇,一股愧疚感缓缓在胸臆间蔓延开来。
私闯民宅耶!
他们刚才不是在客栈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师父会突然偷偷摸摸地带她离开客栈?她原本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师父是要教她飞檐走壁的轻功,怎知,接下来的情形竟是师父二话不说便带她闯进这间偏僻的民宅之中,随手就点了这对老夫妇的睡穴,还大大力方地强占人家的床铺。
这种作法岂不是有违侠义精神,她可是要当侠女的人耶!
不行,她得纠正师父的错误。
「师父,如果你不喜欢住客栈,那我们也可以夜宿在星空之下啊。」狄喜芯不敢正面顶撞师父,只得采取迂回策略。
「啧,先前不知道是谁害怕夜宿荒郊的呢?」尹守缺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回话立刻将狄喜芯堵得死死地。
「可是师父,万一这对老夫妇还有家人未归呢?」
「那就--」尹守缺竟缓缓举起手。
「杀了他?」狄喜芯骇然惊喘。
「呵呵,你是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指让他们陪老夫妇睡觉。」虽然勤政爱民不是他的职责,但他好歹也是位丞相,当然不会做出伤害百姓之事。
意识到自己太爱胡思乱想,狄喜芯立即红了脸,怪不好意思地垂下脸轻道:「师父,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啦!」
「甭担心,若真要动手杀人,为师会请徒儿代劳的。」
狄喜芯猝然抬起小脸,惶惶不安的表情显示出她把尹守缺这句玩笑话给当了真,「可是我……我从来没杀过人耶!」
瞧她一脸的罪恶感,尹守缺差点爆笑出声。
呵,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他说不定真会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唉!为师能够深深体会出你的感受,想当年,为师头一次杀人的时候--」尹守缺冷不防一顿,一双湛黑的深眸在同时间泛起一抹类似残戾的锐芒,直直射向狄喜芯。
师父的眼神变得好恐怖喔!
狄喜芯显然是被吓著了,她不由得退了一小步,还不时吞咽口水,「师、师父头一次杀人是为了什么原因啊?」
嗯,知道害怕就好。尹守缺旋即将戾芒收起。
「欺骗。」
「欺骗?」
「对,为师最厌恶的就是遭人欺骗。」他骗别人自是可以,但倘若有人敢将他当笨驴耍,那那个人就准备受死吧。
尹守缺冷不防地睇向狄喜芯。
一收到尹守缺这道诡异的视线,狄喜芯浑身的寒毛在一瞬间全竖立起来。
「师父,徒儿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欺骗你。」狄喜芯急急撇清,生怕成为师父下一个剑下亡魂。
「喔,是吗?」
「嗯。」狄喜芯猛点头。
「好吧,为师就暂且信你。」
狄喜芯闻言,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
「不过……」这一转折,害狄喜芯的一口气差点又提不上来。
「不过什么?」她今儿个有做错事吗?要不师父为何老爱吓唬她。
「你得把在客栈未说完的话,原原本本地照实说下去。」
「什么,师父还要听呀!」狄喜芯面有难色地道。
「就从『有只沾满』那儿开始接起吧。」
呃,讨厌,师父竟连最后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狄喜芯在心里猛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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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敷衍两句的狄喜芯,为求保命,只得把她执意想淡忘掉的事再重新拼凑起来,「就是有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衣裳,当时我吓死了,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只血手。」就算已经事隔七个月,狄喜芯此时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后来,他突然塞了件东西给我,还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他最后那句快走我倒是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