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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吩咐士兵将人单独押到树林。有个问题,哈莱一直想知道答案:“那天你为什么不和罗德一起下悬崖?”
提问的时候,脸上又不自觉浮现出好奇而无害的表情。阿克斯自认很少看走眼,这少年却是例外。阿克斯看着他,轻笑出来,愿意对提问予以配合:“那里离加斯基尔城很近,每天早上都有采药人路过。如果一切成真,肯定早有人回城通风报信了。我们到达的时候,不会还看到一地尸体。”
曾特意派士兵驻守谷口,让路人全数绕道,事实证明,太过完美的布置,反而失去真实。哈莱沮丧地扁了扁嘴,还曾为自己考虑周到而小小得意,他衷心赞道:“你很聪明。”
阶下囚当不起这句夸奖,阿克斯看了看捆缚自己的绳子:“我也希望。”
哈莱道:“如果没有被抓,你们还有什么把戏?”
阿克斯道:“用水淹,下钢针,撒点蚂蟥什么的……有时候,我觉得罗德挺有想象力。
哈莱干笑两声:“的确,可为什么这么做呢?”
阿克斯道:“雇佣兵收钱办事,不问为什么。”
哈莱道:“我有个提议,钱是你们的信仰,我自然也可以雇佣你。”
“为了让我透露雇主信息?没必要。”阿克斯淡淡道:“他已经死了。”
所有的雇佣兵都说他们的雇主就是白眼狼罗德,而罗德受雇于谁,没人知道。哈莱无奈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就是知道面前的男人不会轻易被金钱打动,他说没必要,再多的劝服都没用,“既然这样……好吧。到下一个城池,路就到头了,守城士兵会送你们回黄金城,接受聚议院的审判。”
阿克斯顿了顿,眼光烁烁地盯着哈莱:“这事对我们而言结束了,对你们而言还没有。”他的眼神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坦率:“我也有个提议,你可以雇佣我去弄清罗德背后的人和事,只要你放其他人走。”
哈莱想了想,觉得傻瓜才会点头:“我该信你吗?你说你们只受雇于罗德,你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你说的。”
阿克斯闭嘴不语,注视少年的眼神有丝异样。哈莱徒然升起一股想要抚慰他的冲动,接着变得无法控制自己,在阿克斯轻柔的低语声中一步步上前。那一刻,闻见一种雪松木的气息,分明属于落日岗的冬季。哈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手解开捆绑的绳子。
一箭猛然飞来,钉入旁边的树干,阿克斯脸上划破一道血痕,卡迦的声音在树林里响起:“让他醒来,否则下一箭必钉进你的脑袋。”
阿克斯一勒少年脖子,要挟在身前。哈莱吃痛,清醒过来,几乎气绝。原本不存在的恶感,现在多得泛滥。
阿克斯警告他:“手放乖点,别往下摸。你的匕首不在那里。”
果然,哈莱撇到乌黑的光芒在漏缝的阳光下一闪,而发出光芒的刀尖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卡迦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面前的男人,缓缓放下弓箭。
进来时,士兵布置在林中,林口铺着捕猎的兽夹,只要男人踏入陷阱,自己就能捕捉契机,一箭洞穿他的脑袋。
卡迦在等待。
出人意料,阿克斯什么都没做,忽然松开哈莱,把玩似地抛了抛匕首,绅士般微笑着递回去:“现在,您可以相信我了吗?”
“翻过这座山头就是塞摩城。出了塞摩,就离开费鲁兹帝国的领土了。”布雷将军提醒道:“进了城,一定要让塞摩议员派人把那些雇佣兵押回帝都。”
十天前通过小城米尔兰,他就说过这番话,可不明白,为何小布拉班特殿下对此犹犹豫豫,一直不予采纳。
卡迦的解释是,对付摄魂术,普通士兵只怕不行,只有交给驻守塞摩的黑铁军才能放心。
“瞎子可用不了摄魂术。”布雷将军嗤之以鼻。
对此,哈莱表现出难得的强硬,卡迦也皱起眉头:“恕我提醒,按照费鲁兹帝国的法律,我们无权动用私刑,执行公决的只能是聚议院。”
看押雇佣兵的人手又增一倍。这天晚上,哈莱想了又想,还是让人把阿克斯押到祭仪。
几日不见,这男人不仅没有颓废迹象,头一甩,还桀骜不驯地展示出两个浅淡的酒窝:“殿下改变主意了?”
哈莱表示这是妄想:“感谢你那天手下留情,但别忘记自己的处境,明天到了塞摩,还请你们乖乖上路。”
阿克斯露出夸张的失望表情:“好吧,那殿下今晚只想和我道个别?”
“当然不是。”哈莱犹豫一下:“还有一个问题。”
“殿下问题真多。”
哈莱不理会他:“你……真是为救同伴而来的?”
阿克斯一愣:“殿下以为呢?”
“一帮在罗德雇佣前互不相识,非亲非故的人,你为什么回来救?一走了之,没人抓得到了你。”
“您不是我,请不要替我下判断。”
“我不想判断什么,如果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阿克斯转了转头,好似祭仪里空气闷热,过了片刻才道:“您是追求完美的人,不肯放过推理中出现的任何疑点。我斗胆猜测,答案无关紧要,您想要的,不过是为头脑里思维的圆补上最后的缺角罢了。”他露出了然而嘲讽的笑,被白布蒙住的眼,慢慢转向少年身边。
哈莱看了静静坐在边上的卡迦一眼,甚有同感。
“别把问题想得太复杂,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殿下如果不信,还请允许我闭上嘴,这问题可真够无聊的!”阿克斯目不视物,但不妨碍他以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表达观点:“我这样的小人物,不值得殿下花太多精力去关注。有些事,也许比我更值得您的注意。”
祭仪内两道轻微的呼吸,掩盖在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里,但逃不过阿克斯的耳朵。他嘴角一翘,样子有些神秘:“您有没有想过,有时候阻止一个人去做一些事情,未必就是出自恶意?”
16、连环 。。。
帝都黄金城。
“感谢您善意的提醒。”费鲁兹十一世对座下的大神官感叹道:“我会注意身体,唉……现在才知道曾经皇兄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后悔以前没有为他多多分担。”
大神官恭敬地欠了欠身:“陛下过谦了,旁人或许不知个中详情,我却能断言,您曾经给予的帮助,先皇一直铭记在心。”
费鲁兹十一世摆了摆手,兀自沉思,好似陷入令人愉快的往事中,脸上出现向往的笑意。自登基以来,改变的不仅仅是头上沉重的冠冕,他容色和悦,言辞可亲,而笑容背后的意志,无形中更添压力。
稍时他抬起头,微笑道:“当亲王和当皇帝毕竟不同。再过两个月就是聚议院大会,等送葬团进入达莱诺,议员们的接待任务也告一段落,大家将陆续启程赶来帝都。这是我登基后第一次召开会议,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我想没人会欢迎一个连帝国年收入都不知道的人,堂而皇之坐在这里。”
大神官笑道:“是有很多东西需要熟知,但陛下不用担心,您不是有着被先帝赞为‘金臂膀’的奥多诺霍宰相大人吗?任何资料,相信他都会第一时间呈现在您面前。”
站在一边的亚历克西亚·奥多诺霍集中起有些涣散的神智:“哪里,这是我应尽的义务。”年近五十的宰相大人身材瘦削,嗓音刻板,很少有人能从他单调的语声里听出情感上的起伏。他递上一堆整齐的厚封皮硬夹:“陛下,这是帝国十七省过去十年里的财政数据和宰相院对此做出的分析。这些,是六大附属国二十年来进贡的名目及各国财力与武备的明细。请陛下过目。”
明智的君主从不吝啬自己的肯定,费鲁兹十一世不急着打开文件,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大神官笑道:“您说的没错,有了奥多诺霍大人,我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呢?”
“亚历。”步出皇宫前,大神官叫住他。宰相大人转身,眼睑下青色的淤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你看上去很疲惫,注意休息。”共事多年,大神官明白在奥多诺霍冰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份对费鲁兹十世火热的忠心。但时间在推移,历史在前进,他们不能一直留在过去。
宰相大人似乎天生不愿意调动脸上的表情,漠然道:“你现在只剩这件事可以做了吗?提醒周围每一个人注意身体?”说完,以一种不礼貌但很坦然的态度,直接离开了。
回到宰相院,奥多诺霍把自己关进内室,哆嗦着取出藏在抽屉里的赤色药丸,和着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全身无力,瘫倒在躺椅上,用手挡住脸,也遮住唯一一缕渗进室内的阳光。指缝下,他面容憔悴,苍老无比,完全不似适才皇宫里冷静的中年宰相。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问:“到哪里了?”
室内有个人影,一直站在光线照不到的昏暗里:“明天进塞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