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赟捧着手里的典章文书,点点头:“是,有关科举一事……”
碗儿想了想:“那恐怕刘大人要先在偏殿歇息,不要打扰了皇上休息才好。”
刘赟道:“那是自然。”
刘赟一直等到太阳下了还没等到皇上出来,不免有些恼怒,然而为人臣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去。
鸾沉觉得好玩,一只单薄的胳膊把宋昱压到水里,看着他在里面手脚并用的挣扎,快要溺死了才松手,面无表情的看他捂着嘴巴咳嗽。
宋昱要是想,一只手就足够把鸾沉弄死了,可是他舍不得,只能由着力气悬殊的鸾沉逗那只小猫一样玩弄自己。
这样的感觉让鸾沉很沉迷。
凤渊不能给他的,这个人都能给。
他只要顺着自己开心就好,根本不需要想自己的是不是顽劣。
因为他喜欢这个人,他觉得,这本身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上的恩赏,他愿意给他荣华富贵,愿意做下面那一个取悦他,这就够宋昱一辈子感恩戴德了。
宋昱也的确战战兢兢,随时都生怕失去自己。
“刘将军,咳咳……一定要骂你的!”宋昱还没顺过气。
“他敢!”
宋昱觉得好笑:“你哪里管得到人家心里怎么想?”
鸾沉爱怜的抱住他的脖子:“算了,挨骂的时候在后面呢,”他扳过他的脸,俩人在盈盈的水波中四目相对:“你……害怕么?”
宋昱把表情严肃的陛下揽在怀里:“说什么呢,陛下,这些都是微臣的政见,您愿意去听信,去践行,那是微臣梦寐以求的事情,谈什么害怕。”
鸾沉愣了愣,宋昱说话做事从未曲意逢迎,却总是正和心意。
皇恩浩荡
刘赟回到自己府上,果然如宋昱所测在心里把这小皇帝的母妃狠狠问候了数遍。
他当然不知道奸诈无比的君臣二人早就从寝宫暗道溜出去洗起了鸳鸳浴。
世家公卿以苻姓为首,腊月廿二正是当朝丞相苻徵老爷子的生辰。
这天一早,刘赟就穿戴整齐匆匆上了轿子,
这段时日,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当朝皇帝要打压这些位高权重,宗族关系又盘根错节,倚老卖老的朝中重臣。
这些人虽然嘴上叫嚷着“那小皇帝还敢杀了我不成”,看似有恃无恐,实则心里根本没有底。平日如履薄冰,打死也是不敢这样声势浩大,明目张胆聚众会谈的。
好容易赶上老苻徵过寿,便人人心怀鬼胎的合计着,要怎么众志成城的向这个企图变更祖宗礼法的昏庸之君兴师问罪。
说实话,即使鸾沉不动他们,他们也是要按耐不住的。
将北魏兼并之后,年仅十九的少将几乎在一夜之间权倾朝野。老臣们提了些治国良策,皇帝要最先询问那乳臭味干的少年;遇到一些疑难杂症,群臣舌战良久而未果,皇帝甚至荒谬的留下那少年回书房私谈,不出几个时辰,便草率的给出对策。
的确,两国交战前诏书白纸黑字意思明确:军功以兵士所杀敌方人头为数,累积而计数,杀敌越多,军功越大。
这样一来,宋昱的功劳,在朝中很难有人能望其项背。
然而出师之前,半数以上朝中大臣只当皇帝写出这样的诏书不过是为了激励将士英勇杀敌的一种手法,真要实打实的论功行赏,那些原来的宗室外戚,以及他们无能懦弱的子孙还能有容身之地么?
说到底一介武将宋昱,功高“盖”的——是这些开国功臣之后。
鸾沉这一做法,无异引火自焚。
罪臣的过错,写起来洋洋洒洒几页纸,简直罄竹难书,什么以色侍君、不忠不孝、庶出草莽、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抢占田地豪宅,恃宠而骄,悭吝狡诈……
每一条都该千刀万剐。
刘赟刚踏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苻徵的声音。
“尔等当真?陛下要从寒门甄选状元爷,那十九岁的将军做主审官?”
那老头年入古稀,牙齿掉的差不多,说话有些漏风,却喜欢摇头晃脑文邹邹的说些通天大道理,这样一歪头,过于宽大的帽子在干枯的脑袋上挂不住,露出牛光濯濯的秃顶来。
他的胖儿子见了老父这副激动的劲头,咳嗽一声做掩饰,在背后伸出一根手指扶正苻老的帽子。
有人眼尖的看见刘赟进来,招呼一声“刘将军”,目光纷纷转来。这些年来宗室子弟多是些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唯独刘家长子刘赟,自幼习武,二十出头就立下赫赫战功。而立之年受命于先王,任骁骑将军,官拜一品。
如今年过四十,朝中除了詹育韬这个皇帝一手提□的心腹大臣;朝中再无人能与其比肩。
刘赟和那些人不同,对于鸾沉的所作所为,他绝非不能理解。几百年前宗族子弟叛国通敌,一场祸国殃民,生灵涂炭的亡国之灾至今尤历历在目。
知道归知道,事情一旦牵扯到过多的人,就变得复杂。
自己是即使归顺皇帝也必将前程似锦,可是这些人呢?这些是人他自小的长辈,玩伴,从出生第一天起被灌输必须要和皇上一起忠诚以待的人,为了君王和他们为敌?
这场战争本来就没有对与错,成王败寇,可是又有谁能看得见未来,做得出正确的决策?
刘赟有一丝走神,很快便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常年征战沙场,音量比一般人要洪量,音质中空,有些沙哑沧桑的感觉:“苻大人,晚辈刘赟。大人刚才所言正是,刘赟无能,数次劝谏未能打动陛下,科举之制恐怕已步入正轨,那宋昱选出的状元不日也将于金銮殿面见圣上……”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刘赟心里却紧紧的纠成一团。
自古忠孝难兼得。
早朝过后,宋昱回军营里练兵,遇上殷景仁和詹育韬不知在说些什么,立刻上前鞠一躬道:“詹将军好。”
詹育韬看他的眼神有些摇摆不定,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宋昱假作没有领会,戴上憨人特有的面具,好脾气的笑笑。
詹育韬重视什么都没有说,点头算作答应,匆匆自他身旁走过。
宋昱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当然知道詹将军想说什么。
和那些用心险恶的,势力盘根错节的宗室老臣不同,詹育韬不过是担心他的安危而已。
宋昱现在完全成了一个靶子,被千万双心怀不轨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只要有一步走错,就将跌入万劫不复。
殷景仁把手里的长矛丢下,犹豫了一会道:“……宋昱,皇上这是在害你。”
到底还是由他说出来了。
宋昱捡起一只漂亮的短剑放在手中把玩:“此话怎讲?”
“皇上表面上将朝中大权悉数交付与你一人,实际上打着架空朝中老臣权势的算盘,借机削弱宗室实力,而你则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小皇帝真狠呐,你为他打下北魏十九州,他居然没有一点念及旧情?”
看着宋昱平静的听完,殷景仁终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