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陡然放了手,沉沉说道:“冥一,让那小孩过去诊治!”
“是!”开始隐退的那人暗中应答了声,然后就见到厅外的草木微微一动,复归悄无声息。
宋老爷顿了顿,把手又想伸向宋夫人,才到半空中却又突然握紧了拳头,陡然转身往室内而去。
宋夫人呆立当场,等到宋老爷消失,这才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无声的沟壑,颓然后退一步,全身开始颤动,比起先前犹有过之。
梨花带雨晚来秋,瓜子脸儿的宋夫人风中萧瑟,美人迟暮,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凄凉。一丫鬟悄然上来,扶着宋夫人,一嬷嬷爱怜看着宋夫人道:“夫人,夫人,老爷这是一时糊涂……”
宋夫人喃喃状似呓语道::“一时糊涂么?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也是一时糊涂;当年信誓旦旦不纳妾,这也是一时糊涂;当年誓言白首永不离……”
“夫人,”那嬷嬷大声抑制住了宋夫人下面的话,续而缓缓劝道,“老爷也不容易了,换做旁人早就……况且这些姨娘们其实都只是摆设罢了,老爷很少在她们那里歇着。现在更是为了小少爷送走了她们。”
宋夫人不答话了,半响才勉强露出个微笑,道:“嫲嫲,我们去看看辙儿!”
蓝乔见着蓝宇出了身汗,心中安定下来,想着明日再喝一两次,就该好了。心中已经开始思忖宋老爷儿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才安顿蓝宇睡下,就听到有人让蓝乔去看看宋老爷的儿子宋辙昂。蓝乔不放心蓝宇,回头望了望,芍药笑着对她点点头,表示让她放心,夫人已经交代下来,自己会照顾好蓝宇,蓝乔这才放心跟那人去。
蓝乔跟着前面那人行了一阵,转出了东厢房,躬身道:“小公子,这边请!”
蓝乔点点头,问道:“这位可是管家大人?”
那人闻言回头笑道:“管家倒是,大人可不敢。”
蓝乔笑笑,有心想要探听下宋辙昂的现状,不过那管家却亲和有礼,又疏远有度,让蓝乔无从下口,蓝乔本就不是很擅言辞,也就干脆作罢,反正即刻就会知道。
天色昏暗,看不清周边景物,但是蓝乔还是感觉到了这屋宇的华美,有时候经过回廊或者亭边,明显可见雕梁画栋,在那管家提着的橘黄色灯笼映照下微微闪现。随着那人脚步声逐渐凝重,蓝乔的心也开始一点点沉静。今日一早见到的榜文开始在脑海中闪现:
宋府少爷宋辙昂有恙,十日前忽发热,腮赤而唇红,用牛黄丸一物泄心汤下之,反加无力,不能食,又便利黄沫。有能医者速到宋府,功成则赏白银千两。
边行边思忖,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么这一定是属于诊断错误,发热之时,心经虚,用了牛黄丸下之,表症虽然缓解,但是留热于体内,不曾全部去除,更不知伤了心经,造成虚劳之症。
但这都是一日前的症状,如今却不知如何。见今日宋老爷焦急模样,只怕病情加重,小孩子病症一日千里,如是太迟,这,只怕难办?
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就随着前面的管家停下了脚步,那管家见到外面守着两个丫鬟,轻轻招了招手,一个丫鬟悄无声息上前,低声道:“见……!”
那管家不耐烦的挥挥手,表示免了,然后压低声音道:“如何?”
那丫鬟低声道:“赵大夫、钱大夫、孙大夫都说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再止不住便黄沫,小少爷只怕,只怕……”
管家的神情更加凝重,蓝乔沉着脸,皱着眉头!
正文 第五章 诊病(三)【加更】
管家转过头,看了眼蓝乔,却不说话,眼神中也不知道是何种情绪,蓝乔还来不及看清,就见到他已往前而去。
“老爷,人带来了!”管家低声禀告完毕,就静立一旁,悄无声息,似乎生怕一个大的动作就会惊扰了呵护的东西,渐渐地他往灯影处挪了挪,更加模糊了自己的存在感,凸显出在床沿前站着一声不出的宋老爷。
蓝乔微微抬头,见到宋老爷一直僵直着背脊,一旁是三个大夫装束的人,此时每个人都是肃穆的表情,紧皱着眉头。床沿边坐着宋夫人,正俯身埋头在床沿,细碎的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啜泣传出来。床上看不清情形,一来天色昏暗,虽有几根红烛,两盏油灯,但也覆盖不了满室阴霾。二来团花素白蚊帐掩映,也确实看不大分明。
蓝乔被这气氛印染,一种凄凉从心头升起。
宋老爷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着眼前才到他胸口的蓝乔缓缓道:“你,能行?”
蓝乔打了个寒战,觉着寒气从脚底蔓延,在体内壮大,积攒入心脏。她用尽了力气才压抑住了颤抖的冲动,抬起头来,轻轻道:“如果是今日榜单上面情形,有八九分把握,如是病情延转,不敢确认!”
宋老爷微微眯了眼,看着蓝乔道:“你去看!”
蓝乔深呼吸一口气,把那惧意从心头压制,才开口道:“是!”说完就对着宋老爷简单行了个礼,径直往床头而去。
一阵风过,团花素白的蚊帐微微飘动,卷起一角,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就出现在眼前,蓝乔走到床前,对着那仍然低头啜泣的宋夫人柔声道:“夫人,夫人,让我看看吧!”
宋夫人抬起头来,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先前的对话,含着泪对着蓝乔点点头,蓝乔只觉得心中一阵悸动,父母对于子女的感情可见一斑,自己的父母……
蓝乔忍不住黯然,低头掩饰了那丝脆弱,手搭上了眼前的小孩右手腕上。
蓝乔闭了眼细细诊断,脉象集中在右手关尺脉上,脉象虚而软,按之不足,诊断为虚脉,虚中又细小,兼而又涩,可见气弱血虚,脾阳不振。脉来数急,一次呼吸有六七次以上,兑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一分钟一百零八次左右,可见阴虚劳热,这样的脉象一般都是精血耗竭之脉,比较的危险了!
蓝乔睁开眼来,借着灯光瞧了瞧宋辙昂的脸色,其实不用多瞧,探了这脉象,也该知道他现在的样子,骨瘦如柴,已经有了疳瘦的症状,看来这病证至少是拖了十天有多!
“如何?你说你父亲曾经瞧过这样的病证,是否同样?”宋夫人急切问道。
蓝乔本来想不急着打包票,毕竟又是拖了一日,而且弟弟还要仰仗着他们。但是见到宋夫人的样子,心中不由叹息声,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夫人不用焦急,这病证还是可以医治,只是时间太久,慢慢调养才好!”
宋夫人一听可以治疗,顿时就欣喜得颤抖起来,上前一步就抓住了此时男装蓝乔的手,不顾男女有别道:“你,你,你真的可以治好?”
蓝乔看了那惊异的三位大夫,微微点点头,道:“可以,我父亲曾经治疗过一模一样的病人!”
靠近床边的那位中年大夫已经按捺不住,他也很想治疗好宋辙昂的病,毕竟这宋嵩是一城中的大户,但是这十日来宋辙昂的病情却总也不见减轻,他们几位都是可州出名的大夫,虽然及不上已经出诊去的贞大夫,可他们也不是浪得虚名。所谓同行相忌,竟然有不知名的大夫可以治好这病证,由不得他们开始怀疑。
“你这小孩,你说你父亲曾经治疗过同样的病证,这同样二字从何而来?”
蓝乔料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只微微笑了笑,不答反问:“这位大夫,不知尊姓大名,可否说说你们的诊断?”
那大夫桀骜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可州吴岩城中的赵大夫!”
赵大夫该是很有名气,可惜的是蓝乔完全没有听说过,所以只保持着微笑的面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叹。赵大夫见到蓝乔的表情,心中不由气恼,暗骂蓝乔不识好歹,班门弄斧。
“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