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打算等下了车再将包里的衣服换上,但是听她没完没了地说话,突然改变了主意。于是我拉开旅行包的拉链,脱下外套将衣服一件件地换上。
女司机絮絮叨叨中又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也许是想看看我听她发表言论时的表情,但是,她只瞥了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车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她惊慌失措地踩下刹车,轮胎和柏油路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都市花园的门口,我将外套重新套在身上,递过去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她哆嗦着手接了过去,我打开车门,下了车。车子如同逃命一般在我身后猛然发动,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心里暗自好笑,恐怕我是这位女司机今天晚上所拉的最后一个客人,她一定会发疯似的将车子开到家里,蒙头大睡,说不定还会做一个噩梦。她见到的情景无论是谁都会害怕,因为我的外套下面穿的是一袭崭新的寿衣!
【四】
我轻轻地绕到都市花园的小区一边,在暗影里将旅行包里早就预备好的软索取出来,在手中使劲摇了几圈,投进高高的墙壁上,我试了试钢爪抓的牢固程度,然后双手拽住软索,轻轻地翻了上去。
我之所以绕过大门,跑到一边的暗影里翻墙进入,一方面是由于都市花园是一个高档小区,保卫严密,我不是警察,要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入,恐怕不是很容易;另一方面就是我这身虽然套在里面但还是有很大部分露出来的寿衣,如果从正门进去,非被保安当成精神病扣住不可。但是,这件事又非要在夜里进行,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让白枫陪我一起来,这样自然能堂皇而入,可我不想让白枫再经历一次惊心动魄的险境,更何况我做事情从来都是认为对的就去做,不愿意受任何人的左右,更不想跟任何人解释什么!
我跳下院墙,在暗影里快速地向蔡峰的新家走去。还好,现在已经接近夜里十二点钟,大部分居民都已经睡觉了,就是有的人家还亮着灯也基本上在屋里,所以偌大一个小区,就只有我一个身穿崭新寿衣的人步履轻健地在花园矮树中穿行。临近蔡峰出事的楼房,我将外套装进旅行包,小心翼翼地藏在一排高高耸立的冬青丛中。
五栋六单元403号!
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蔡峰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势离奇死亡,我现在要去的就是这里!
走廊里很黑,我来之前专门买了一双薄底运动鞋,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尽量使自己走路的声音越轻越好,而且我基本上是用脚尖小心地和地面接触,所以虽然是新小区,虽然这里的感应设施很灵敏,但我穿行在漆黑地走廊里,就像一只迅速接近猎物的黑猫,悄无声息!
到了四楼,我从兜里掏出白天准备好的细钢丝,从中间弯曲过来,轻轻的捅进锁孔中,这种防盗门需要两面同时开启才能够打开,比一般的门锁要难一些,我费了足有三四分钟才听到“咔”的一声响,打开了门。里面的木门就好对付了,我略微钩了两下,门就开了!
将两个门重新关好,我深吸一口气,举步向里走去。
屋里的一切和白天我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气氛有点阴冷,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一股嗖嗖的冷风,令我激灵灵打了几个寒战。
门窗关闭得都很好,而且蔡峰住得也并非高层,这股凉风应该是死者发出来的——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人离奇惨死,在那个地方都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场,不断地向外吹出凉嗖嗖的阴风,虽然这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但却是确实存在的现象,无论你是归结为心理作用,还是耻笑为无稽之谈,这种离奇的事情却普遍地存在着。就像没有牛顿以前,苹果照样会落到地上而不会冲向太空一样!
卧室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当然能辨别得出来,这是人死的瞬间所吐出的最后一股阳气的味道。有人说这股阳气蕴涵了死者生前所有的怨气,所以气味最重,有的会萦绕在死亡地点好几年都不会消散。如果,这真是蔡峰怨气的凝结的话,我真希望能够将它吸入自己的身体,也许吸进来,我就能了解蔡峰离奇死亡的真相。
现在大约应该过了午夜十二点,我席地坐下,大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耳朵也变得灵敏起来,我想就算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发出我也能立即觉察出来。
写到这里,你可能会非常奇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身穿寿衣坐到一个刚刚发生人命案的地方,这是要干什么?
我并不想故意留下悬念作为你读下去的理由,所以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
很简单,我是在捉鬼,更确切地说是在捉幽灵!
自从白天看到那两封稀奇古怪的信,我就想起了多日前,我和蔡峰在中心医院外面酒馆里的对话,当时他问了诅咒,接着又问了幽灵诅咒。当时我没有在意,可是今天看了那两段短信以后,我敢断定,蔡峰那些问题绝非随口问问,而是思考很久却未能解决的疑难,也许这就是蔡峰死亡的原因。
对,幽灵诅咒!一个靠召唤邪灵对人进行生命伤害的邪恶仪式。既然是邪灵作祟,那么,邪灵必然会从它所在的空间里来到人世,对受诅咒者进行伤害,如果邪灵在被释放出来以后,并未马上退回到它所在的空间,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在它曾经出没过的地方,它很有可能会再次出现!
这就是我深夜来到这里的原因。而我之所以会身穿寿衣,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生人的气场。使这个害死蔡峰的幽灵无法发觉我就在这里,因为幽灵出没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对气场的灵敏感知,如果有一个阳气很重的人出现在那里,它的气场很有可能会被压制,所以我将手机等一切可以改变某个地方气场(或者说磁场)的东西通通扔掉,穿着寿衣净身进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幽灵能够让蔡峰离奇死亡!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我静静地等着,等着那个幽灵的再次造访!
【五】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耳边传来墙上电子表“滴答滴答”的响声。我瞥了一眼,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已经能隐隐约约地看清表盘。时针指向了两点,可是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异动。
我坐的小腿有点发麻,心里也开始有点焦躁起来,于是站起来使血液能够唤醒将要麻痹掉的腿上神经。
就在我刚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厅里发出一阵很轻微的“嚓嚓”声。
我心里一动,蹑手蹑脚地钻进半开的柜子里,双手紧紧地捏住倒插,只露出一丝很小的缝隙,眼睛贴在上面,视野可以看到卧室里的任何角落。
那“嚓嚓”的声音慢慢走进,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影子,虽然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但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因为他(或者她)穿着一件奇特的斗篷,或者叫大氅,就连手臂都隐藏在大氅中,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他头发很长,将整个头脸都遮了起来,所以,在漆黑的夜里,我也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与其说那是一个人,倒不如说那是一个影子更为贴切。
那影子手里拿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杖,但却并不拄在地上,只是斜斜地横在身边,看他走路虽然缓慢,但却并不显得吃力,显然不需要借助其他东西辅助行走,这根拐杖就更加显得多余。
黑影缓步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床边,像是叹息一样吐了一口气,声音古怪地道:“你终于还是未能逃过命运的安排。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声音沙哑怪异,像是一个男人捏了嗓子说话,又像是一个妇人故意变粗了嗓子梦呓,我虽然听清楚了他所说的话,但是却更加辨别不出这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黑影说完又像是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其实,死并非一件痛苦的事情,与其在担惊受怕中煎熬,还不如无知无觉得好,你安息吧!希望你的灵魂不要怨恨任何人,这都是你注定的命运,当然,你也不要怨恨我,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无能为力,你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颅佝偻在宽大的大氅里。古怪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卧室中,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但是我却越听越觉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个不男不女或人或鬼的黑影一定和蔡峰的死有着很大的关系。
说完这些,黑影突然缓缓地动了动,双手伸展开,整个大氅也瞬时大了一倍,就好像一只蝙蝠突然伸开前肢,展开了自己的肉翅一样。古怪的手杖在他手中被直直地向前伸出来,指向更加漆黑的屋顶。接着从他嘴里开始吐出一连串稀奇古怪的音符。
恕我不能将这些音符书写出来,因为那只是音符,如果将它用汉字记述下来,就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节而已。而且,我只听了前面一句,后面的就听不出到底是什么音符了。这也不能怪我,这些音符并非像一些英文歌曲一样,虽然不懂英语的人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歌词是随着音调的起伏变化遵循一定规律的,可这黑影发出的音符却毫无规律可言,稀奇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