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脸形瘦削,目光锐利,一看就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如果说蔡峰和他哥哥长得不太像兄弟的话,那么,蔡峰和这老头儿就有几分相像了,也许,蔡峰随父,而蔡成却更像母亲。
他抬起头来,盯了一眼蔡成手里的黑色包裹,喉头“咕”的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平静地说:“将小峰的骨灰放好了,招呼客人过来吃饭吧!”
蔡成“嗯”了一声,就抱着骨灰坛向屋里走去,老头儿指着石凳说:“客人过来坐!”
我没想到蔡峰的父亲竟然这样平静。本来以为他会抱着儿子的骨灰大哭一场,可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我和白枫走过去坐在一边,搭讪道:“大叔您好啊,我叫胡乐,他是我朋友,叫王杰,我们都是做山货生意的,听说压龙山人参……”
老人将旁边的粗瓷碗摆了一个到我面前,倒上了一碗酒,打断我的话说:“客人路上辛苦,喝碗酒解解乏!”
这时蔡成也从屋里拿了筷子出来,自己搬了一个凳子坐下,分好筷子,又从一边拿了两个粗瓷碗出来,自己面前放了一个,另一个放到白枫面前,道:“小兄弟也喝点解解乏!”
白枫是不喝酒的,尤其是这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高度白酒,但她现在打扮成了一个男人,所以只是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我赶紧帮她解围:“蔡大哥,我朋友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不敢喝酒!”
蔡成想要再劝时,老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们随意!”
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老头看出了一点苗头,至少应该已经将白枫是个女人的身份看穿了。
海碗里放的是炖野兔,虽然说不上美味,但野生的动物本身所特有的那种肉质在我刚吃了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守着这么一位眼光犀利的老头,我尽量不去主动攀谈,也许不经意的一句话也会使我露出马脚。
蔡成喝了一口酒,问:“爹,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给弟弟下葬?”
“昨天我已经和神婆婆说过了。明天,人死了入土为安吧!”老人声音低低地说。
“对了,弟弟的单位还发给我十万元钱抚恤金,待会儿吃完饭我交给你!”蔡成一边喝着酒一边说。
“你怎么能要人家的钱呢?”老头儿声音提高了一些,略带怒意地责备道。“你不是不知道,这不关人家的事,你这不是让你弟弟死了也背个坏名声吗?”
蔡成委屈地说:“我本来也不想要的,他们领导说这是替小峰尽的一点孝心,我也没办法!”
老人叹了口气:“这是好人啊,要是小峰听我的话,说不定这辈子真能有点出息……你去看过她没有?”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父子之间说话,一边猜测着老人所说的她是指谁?
“你是说弟弟的婆娘?”蔡成满脸怒色地说,“我没去,要不是她,弟弟说不定没事,我恨死她了。再说,她在精神病医院里,我没去!”
我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老头儿嘴里的她指的是谁!
那是白小娟,老人儿子的媳妇。其实蔡成在S市的时候,白枫跟他说白小娟的事情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他的反应并没有这么强烈,只是冷漠地听着,也不说话。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将害死弟弟的罪过推到了白小娟的身上?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怪不了人家,这都是小峰的命!”说完他瞥了我和白枫一眼,问,“两位从哪里来?”
我赶紧道:“北京!”
老人看着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试探着问:“大叔,您刚才说的小峰是不是就是S市遭遇不幸的那个蔡峰蔡大夫?”
老人又点点头。
“这件事我路过那里的时候也听说了,整个市区传得沸沸扬扬的。哎,真是天妒英才,蔡大夫多好的一位青年才俊,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这件事和他夫人有关系?”我故意惊讶地问。
老人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酒,反问道:“别人怎么说?”
“大家都说这事不是凶杀,而是鬼魂出来害人!”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怎么看?”老人又问。
我沉吟了一下,暗自度量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但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面对这么一位精明的老人,自己还是不要太早暴露身份为好。于是笑了笑,说:“我就是道听途说,现场也没有见过,能有什么看法?我只是觉得幽灵这种事太玄了,不大可能,我觉得这还是有幕后凶手的人为案子!”
老人默默地听着,突然问:“客人从哪里来的?”
蔡成替我回答说:“爹,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吗?北京!”
“哦!”老人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点点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里很怪?”
我看着老头那双犀利而又深邃的眼睛,琢磨着他突然毫无来由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心地答应着:“我没有发现有什么怪的啊!”
“难道你没有觉得阎浮村这三个字有点奇怪吗?”
我心里一动,缓缓地说:“在车上蔡大哥已经告诉我了,说这村子是阎姓和付姓最先搬过来的,所以……”
“不!”老人打断我的话,说,“这不是原因。”
“那原因是什么?”
老人“咕咕”的将一碗酒喝干净了,声音冰冷地说:“十年前,村里响应镇政府的号召,每一村都要竖立界碑,于是村里决定在村口那块天然石头上刻字立碑。找了一位先生给写了村名,凿刻在石头上,石匠按照字形刻出了‘阎付村’这三个字!他是个老石匠,手脚麻利,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刻完。可是……”
老头眉头微微皱了皱,续道:“可是,到了第二天,我们发现那三个字却变成了阎浮村!”
“石匠刻错了?”白枫惊奇地问。
老人摇摇头:“他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石匠,这种错误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更何况这三个字是用毛笔写在石头上的,老石匠都是按照图样雕刻,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除非是原字有误,但那三个用毛笔写的字写在石头上好几天后才动的工,大家来来回回都能看到,如果字错了,一个人看走了眼,难道所有的人都会看走眼吗?而且当天刻好之后,老石匠还招呼村里的人去看过,当时我也在场,阎付村三个字一点儿都没有问题!可是,就只过了一晚上,这三个字就变了。”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又喝起酒来。
我知道他没有说完,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从地上摸起酒瓶给他倒上,默默地的听他讲下去。
老人果然继续说:“这三个字的大小和字体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而且刻出的字痕里有血迹!”
我吃惊地问:“有血迹?”
老人点点头,道:“三个字的每一个笔画中都有血迹,就好像这三个字是人用手指硬生生地刻上去的!”
我看到白枫开始将右手食指不停地在裤子上擦着,因为刚才她就是用这根手指一笔一画地摸了一遍。我也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觉得那三个字是那样的平滑圆润的原因了。但是,那块石碑的石质我看到了,要是想用手指在上面刻出字出来,那根本就不可能!
“那么,后来呢?”我问。我知道有后来,如果没有后来,这个奇怪的事情不会在此时此刻被老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