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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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逸走过去把他拽到身边,手指一戳:“这是千年老鬼秦丕。”手指再一戳:“这是还没死的人。”

“什麽叫还没死的人?!死疯子,瞎说什麽,你死了就看不得活人了是吧?”秦丕见吴逸这样称呼李执,心里十分不快。

竹泊抱歉地笑:“你别理他,他只会说些疯话,遇上作画的事他更是疯魔。”

李执拉住秦丕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秦丕手里握著李执的手,还是他自动握上来的,心里一喜,怒气消了八分。再加上他本来就知道吴逸这鬼的古怪脾性,就不再同他计较,只与竹泊说话。

“竹泊,这是李执。”

竹泊一双灵动的眼睛笑笑地看著李执,他修炼千年,与人交往甚少,因而说话只是直言直语,他见李执眉清目秀,生得白净,就道:“你长得真好看。”

李执有些无措,还未及组织起话来回他,就听吴逸对竹泊道:“没你好看。”

李执确实觉得翠衫的竹泊气质恬淡出尘却带著几分灵动,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比自己强得多,因而听了这话只是一笑。

一旁的秦丕却是不让:“不错,一树秀美的翠竹插在一坨疯土上,吃亏吃得大。”

吴逸狠狠盯著秦丕:“千年老不死的!”

秦丕回瞪。

李执和竹泊相视一眼,两人扔下他们走了出去。

秦丕见李执走了,连忙冲上去跟上。吴逸见状也跟在竹泊身边。四人以一种奇异的状态在竹林中信步慢走──中间的一人一妖聊得甚欢,旁边的两只鬼只低头听著,时不时互相瞪一眼。

这一趟出行李执很自在欢喜,秦丕却不甚开心,他越看那疯鬼越不得劲儿。

李执把脚放在微烫的水里泡著,他对身边的秦丕道:“无论是鬼是妖,有情的终成眷属总是好事,你犯什麽孩子病,和吴逸比我和竹泊的样貌作甚?我与他都是男子,样貌有什麽可比的?”

秦丕舔著脸搂住他:“你就是生得好,我单看著你心里都觉著美。”

“去去去”,李执挣开他。

秦丕仍旧笑嘻嘻的,片刻後才收下笑,对李执道:“也是,疯子能和竹泊修成一对,是难能了,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不能如愿。”

贺康本来不叫贺康,只是在两年前他生了痨病後,贺老爷期望他的身体能够康健,把他更名为贺康。然而名字叫贺康除了更显得他的病态外,便无丝毫益处。贺康接受这样的无益,他已然做好短命的准备。大概人一旦知道死期後,思想便通达起来,贺康只要身体稍微好一些就要到花园子里坐坐,看池塘里的鱼儿只为觅食而游弋,看畦圃里的花草只为传粉而开放。每每这时,他就觉得死去也只是不为入睡而长睡罢了,稍微有点不由自主,但也没什麽大不了。

这日晌午时分,他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秋意还淡身上就裹了厚重毛毯子。他招来贴身仆从,仆从顺意地捧来鱼食。他把鱼食放在腿旁边,捏起一小撮,手臂伸向水面上方,手一松,鱼食沫子坠下去,引来十来尾金鱼的哄抢。他不看金鱼反而看自己的手,连洒的动作都做不起来了,他微叹口气,并不十分沮丧,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又捏起一小撮鱼食,手臂还未伸到位置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仆从犹豫地走过来,脸扭作一边,抚著他的背。贺康仿佛连心肝肺要一齐咳出来一般,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儿这一番咳嗽才算过去。他摆摆手,虚弱地对仆从道:“下次不用来顺我的背,让你染病就不好了。”仆从点头如捣蒜,克制住想要飞奔走的双腿,只慢慢离了贺康五步之遥。

罢了,以後不出来了,走路都要搀扶,他们哪里情愿,不过是被父亲的银子买下来“愿意”二字罢了。贺康对五步外的仆从道:“我走後,你把鱼食都喂了。”他撑著手想要站起来,然而没能成功。额上出了虚汗,他正要跌坐下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本人的前面闯入亭中:“谦元!”如此,他跌入了男子的怀中。

贺康闭了闭眼睛,仿佛不愿看到面前的人:“你怎麽又来了。”他想厉声喝,声音出来时却透著许多虚弱,简直是喃喃低语了。

抱著他的男子擦去他额头的汗:“下次你想出来,就派人叫我来,他们照顾得不好。”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贺康使者仅存的劲欲挣出他的怀抱。

男子把他拦腰抱起:“我送你回房,或者,你还想再坐一坐?”

贺康知道自己反抗不能,只好闭上眼睛:“回去吧。”

一旁的仆从见男子代劳乐得心里轻松,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孟少爷,您这边请。”

孟克明轻车熟路地走到贺康居住的院落,走进他卧房,把怀里的人放到卧床上。他把贺康身上的毯子扯下,然後将被子裹在他身上。

“谦元,你又瘦了。”他抚著贺康的额头,方才他抱著贺康如同抱著一堆瘦骨。

贺康仍旧闭著眼睛,不愿同他说话。

“谦元,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给你买。”孟克明在他床边上坐下。

贺康忍了许久,身边的人却还是时不时轻声地同他说话,他睁开眼睛,却不看对方:“你走吧。”

孟克明在他额头上的头一顿,沈默了半晌他才道:“那我走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贺康本来想即刻回一句“别再来了”,然而从胸中涌起的哽咽情绪逼迫他紧紧抿住嘴唇。他感觉到面颊上落下一个亲吻,然後是掩上门的声音。他终於张开嘴唇,可是呜咽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放出,汹涌而来的咳嗽便湮没了他的肺与口舌。

别再来找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了。暂时止了咳嗽的贺康手腕在床沿无力地垂下。

“你听说了吗?贺家的病少爷要成婚了!”

“真的?是要娶个健康的媳妇回去冲喜?”

“肯定是了,唉,哪个倒霉的姑娘要去感染痨病咯!”

“可怜,可怜。”

孟克明本是在茶馆品茶,乍然听了这消息,一时像是神魂出窍般没了思想。神魂逐渐归为时,他脑子里又乱成团。他要成婚?!他要成婚?!他说过他要和我好的,他说他一辈子不娶的,他怎麽可以成婚?!是因为那病症?他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吗?他不知道我可以和他一起死吗?!他竟然要成婚?!

孟克明去贺府质问时,却得知贺康已经成了婚。原来贺家少爷是生了痨病的,大摆筵席肯定惹人议论,贺老爷是极爱面子的。因此贺家草草娶了个乡下媳妇冲喜後才将消息放出去。

孟克明在前厅听了贺家家客的回答更是痴了。原来他已然成婚。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到贺康的新房里,只见一个黑瘦的女子正梳著贺康的头发,那头发因病症显得有些枯黄,然而黑瘦的女子梳得极其仔细。

此时见有陌生的男子闯进来,她惊叫一身扔掉梳子,躲进画屏後面。

贺康转过头,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事先预见了孟克明的到来。

“孟贤弟,你吓著我的妻子了。”他苍白的嘴唇微启,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妻子两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劈到孟克明的头上,他抖著手,痛苦地闭上眼睛:“谦元。”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此刻却只能说出这人的名字,後面的话已经尽含在这个称呼中了。

孟克明第一次见到贺康时他才十岁,贺康比他虚长一岁。那时的孟克明虽已显出强势的个性,但在温良的慈母的教导下,还是存了几分乖巧的。他自动叫贺康谦元哥哥。

那时他的谦元哥哥是个健康活跃的少年,春天带著他骑马放风筝,夏天带著他泛舟捉知了,秋天与一起摘稻穗玩儿,冬天带著他踩雪地打雪仗。作为半大的孩童,他们快活地过了五年岁月。两人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的谦元勇於表达情绪,他首先抱住孟克明,对他说,克明弟弟,哥哥看上你了。孟克明耳朵被他灼热的呼吸喷得耳朵痒痒的,且泛了红。他松开谦元哥哥,亲了下他充满活力的大眼睛,谦元哥哥,弟弟也看上你了。他学著贺康的话说道。两人笑成一团,滚作一处。如此,定下了情。

及至孟克明长到二十岁,贺康长大二十一岁上,贺康忽然患了痨病。孟克明眼见著以往充满活力的无忧少年被折磨地消瘦憔悴,到现在已经彻底走了人形。其间贺康只对孟克明采取一种态度──离我远点。

孟克明不傻,他知道贺康是为了他好,他以为他会一直死皮赖脸地缠著他一直到他离去,自己再随著他去,两人一起投胎,来世还能相见。谁知,他娶了妻子!而且看情形,他的妻子对他不躲不避,照顾他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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