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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课跑去玩儿?你倒是长胆了!”
“不是、不是玩儿,是陪少恭去采药,有事耽、耽搁了……二姐你先把我耳朵放开,要掉了、要掉了!”
方如沁听他说是和欧阳少恭在一块儿,手上的力道才又轻了些,但仍扯着方兰生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整天不学好,像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若不严加管教,再几年变成你爹那样的烂人!花天酒地没个正经!临到老了居然出家做什么和尚,嫌娘替他伤心得还不够吗!你给我记牢了!下回再敢胡闹,直接拧下来丢去喂狗!”
方兰生连忙回应,“是是是,一定记住……”
心里却满不在乎的想,他爹那样又怎么不好了?当和尚云游四方去,还不用整天面对凶悍的他娘和五个姐姐,多好。
心里还没腹诽完,方如沁又下达惩罚任务,“《论语》抄四百遍,后天交予我。”
“四百遍?!后天?怎么可能抄得完!”
“抄不完也得抄完!敢再偷偷溜掉,就等着嘴巴里塞满泥巴浸猪笼!”
“二姐!我是男人啊!”方兰生苦着脸喊,方如沁却不管他,脚下生风的自顾自走了。
方兰生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书院大院中,小心翼翼揉着耳朵对着空气细数自家二姐的残暴,心想若是天下女子都如他几位姐姐那样凶悍,他还不如不成亲了……哎,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才有颜如玉,果然不假。方兰生一边念叨着,一边回了书院里休息的房间,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确实是乏了,是以他一沾床铺的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方兰生做了个美梦,梦里二姐温言软语不再虎着张脸恐吓他了,同学见着也没有阴阳怪气了,回头一看自己还多了个温温柔柔的娇妻,虽然看不清容貌,方兰生却直觉应是极美的,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真真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了。
方兰生咧着嘴,在满胸腔的幸福感中醒了过来。已经是入夜了,四周黑漆漆的,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头顶上一张放大的女人脸,那张脸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方兰生愣了愣,心脏狂跳了几下,被吓的。视线下滑,借着微弱月光看到那女子衣着通体血红。他心里一咯噔,连忙跳起来,指着她问:“你,你是谁,为何在我房里。”
红衣女子掩唇轻笑,“听闻公子信山精海怪之说,想请公子帮一小忙。”
“什么?”方兰生瞪大眼倒退两步,看他面前女子通体红衣,身形忽隐忽现,不就跟志怪话本里专吸人精血的厉鬼女妖怪一模一样?!
“女、女妖怪!别过来!”方兰生举起自己带着佛珠的右手,“我有避邪佛珠,才不怕你!”
红衣女子呵呵轻笑,又走近了些,“公子莫怕,我不是什么女妖怪,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什么小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禁!——咦,怎么不起效?”
“佛珠自然对我无用。公子莫慌。”
“什么?佛珠无用?”方兰生甩了甩自己手上佛珠,见真的对那个女妖怪不起作用,暗道不好,难不成他碰上的是千年的女妖怪?!
爹说过,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可耻的!子也曾经曰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也曾受胯…下之辱,他方兰生跑一次又算得什么,今日的逃跑是为了日后长足的胜利!而且,为了避免出现受害者,要赶快通知别人才是!方兰生想到这,一咬牙,拔腿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红衣女子料不到他还没动手就跑得如此干脆,一愣,还真叫他夺门而出了。
方兰生怎么会知道,他这一跑,就跑出了个命中注定。
今晚是琴川一年一度的花灯会没错,精美新鲜的花灯顺着街道挨个挂过去,灿烂得像夜明珠一样,所有琴川人都在这个夜晚聚集在市集里,把本来应该冷清的夜晚烘托得热闹非凡。但是他不知道,最热闹的是当晚抛绣球招婿的孙家门前。孙家小姐自幼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所以孙老爷为了冲喜,在这个喜气的日子里,绣球招婿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戏剧化,方兰生跑啊跑,边跑边喊有妖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脚底被哄乱的人群一绊,就直接栽倒了,顿时被乱跑的人们踩了几脚,差点踩得他吐血——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孙家小姐的绣球,好死不死正好就在自己怀里。
起初还有两个人和他争这个绣球的归属权,方兰生正想把绣球交给别人,却看到了传说中的孙奶娘。在琴川,你可以不知道孙家老爷是谁,方家老爷有多不靠谱,但是你绝对不能不知道孙奶娘是何方神圣。
她是一个传说。
她是一个和琴川七大鬼闻齐名的第八大传说。
孙奶娘是这样一个人物:膘肥体健、壮硕无比,走路扭腰摆臀,手绢被她甩得好似拨浪鼓,头戴大红牡丹花,口涂红丹,面敷胭脂,笑一笑,能把鬼也吓跑,却自认赛西施,赶玉环,美若天仙。她拨开人群冲到方兰生面前,一把按住了那个绣球,见方兰生神色间满是不愿,两条眉毛一竖开口便训:“小子,你接了绣球自然就是我家小姐的夫婿。我家小姐和我一般貌若天仙温柔可人,你能娶到可是你大大的福气,说,哪里又委屈你了?”
这可好,那两个和他抢绣球的立刻不抢了,身子一缩,一转身就跑了。只剩个方兰生被钢铁般的力气钳住,想逃逃不掉,一肚子哑巴吃黄连的苦味。他心想,就算是个天仙他都不愿意娶,更何况还是个“天仙”!……
围观群众永远是围观群众,眼看着方兰生在孙奶娘强而有力的臂弯桎梏下苦苦挣扎,纵使有人摇头叹气可惜了眉清目秀的方家小公子,也没人勇敢地站出来,救他于水火。
百里屠苏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对使了五牛二虎之力仍然推不开卡住他脖子的孙奶娘的方兰生来说,百里屠苏的出现简直就是那闪耀着万丈光芒的救命稻草。还是贴了纯金足值够分量的草。
方兰生忘了他和百里屠苏在翻云寨的恩恩怨怨,也记不起在魏芳家的是是非非,咽了口唾沫润嗓,满怀希望地开口了。
“少侠、百里少侠!帮我一下……念、念在我们曾有患难之情,战友之谊……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百里屠苏恍若未闻,别说理他了,回应他了,就连头都不曾转一下,目不斜视地就路过了方兰生……
方兰生气得一口血呕在心头,心说这般见死不救毫无义气的哪是什么大侠嘛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啊啊啊……他求助无门,最终还是在无限的怨念中被孙奶娘拖进了孙家。
百里屠苏一回头,恰好在爆竹星火中看到被逼婚少年青衣下摆的一角消失在门后。
不知为何,他忽的想起下午做的那个梦来。
梦里冰冷威严的男声就像缠绕耳畔一般消散不去——“太子长琴获罪于天,无所缔也,永世寡亲缘情缘。”
永世寡亲缘,永世寡情缘。
孙家的家丁还在放着喜气的爆竹,噼里啪啦,镇里的小孩子们欢欣地围着观看,人们笑声欢语地提着各式花灯徜徉集市。
热闹非凡。
却与百里屠苏无缘。
………………
第七章
正如欧阳少恭所说,琴川河里赏花灯看到的景致与岸上是大不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