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
百里屠苏低声喊。
“我不曾糊涂，也未中邪术，兰生。”
百里屠苏又挨近了些，声线低沉带磁，挠得方兰生耳窝和心窝一并痒起来，一阵掠过一阵，如鸿雁过水惊飞，又似芦苇绕水柔缠。
叫他的心跳，也跟着百里屠苏说话的频率，一阵快过一阵。剧烈地颤抖着。
方兰生挣扎片刻，见挣扎无用，渐渐也不再做无用功，只是从脸到耳根，整个红透了。
“你、到底要做、做什么？”
“……方才所言，俱是肺腑之言。”
方兰生听了这话，更想和百里屠苏拉开距离，奈何他力气上比不过百里屠苏，竟一时被他制住。
百里屠苏握着方兰生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又道：“我并非强求，你若喜欢欧阳先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兰生急火火地打断了。
“木头脸！谁告诉你我喜欢少恭了？”方兰生一脸被雷劈到的龟裂表情，“少恭是我兄长，我关心他为他着想自是应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男……”方兰生说到这，忽然咬到了舌头似的打住，“总之，我喜欢的是襄铃！”
百里屠苏闻言忽然扑扇了两下他长长的睫毛，追问，“当真只视欧阳先生为兄长？”竟是直接无视了襄铃，只追问欧阳少恭。
“当然是真的！”
百里屠苏得了他情真意切的回答，似乎是满意了，稍微松开了他一些。
方兰生刚因为分开一些松了口气，就听到巷口传来风晴雪的声音：“苏苏，兰生，你们在这啊，向大哥让我来找你们，说是轮波船造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到海里去了～”
百里屠苏抽回手，方才微微扬起的眉梢又回到平时冷肃的位置，神情如常。
方兰生见状，也不顾自己脸上血色未褪，环胸撇开头，当即就哼了一声给百里屠苏看。
百里屠苏又望一眼方兰生，低头沉思。
连风晴雪唤他，也未答。
轮波船能在海底航行，本来能看见海底游鱼海兽是十分令人振奋的事，襄铃每每惊奇得大呼小叫，按说若是平时，方兰生那就是怎么也要凑到一旁天南海北地说上几句好叫襄铃开心的。
这一回，却总见他兴趣缺缺，又常常目光直视前方，神情呆滞，就是有人唤，也经常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莫说襄铃更加笑话他呆瓜，就连红玉都笑话，言说怎的公子的呆症好了，猴儿又开始发呆了，莫不是，这发呆也是能传染的？
说得正吃饭的方兰生，硬是呛到了。
缓过劲后胡乱扒了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匆匆走人。
百里屠苏目送方兰生离开，才又继续埋头吃饭。
红玉望一眼空荡荡的门外走廊，又瞧一眼百里屠苏，也笑着不再说话。
到了下午时分，几人站在轮波窗前观望海底鱼，忽然一阵抖动，前方海底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以极快的速度将轮波船吸了过去。
方兰生在这上下颠倒的剧烈震动中头晕眼花，抬眼忽然瞥见百里屠苏有倒向洞口的趋势。
心里一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吸进去，借着舱内的大件物体好不容易攀过去，百里屠苏也一直看着他，见他往自己这边跑来而不是往襄铃那去，心里虽忧他安危，却又止不住的欣喜……这是不是说明，在方兰生的心目中，他其实是比襄铃更重要的……
百里屠苏想到这，精神一振，也努力逆着漩涡吸力行进，以免被吸走。
方兰生是顺着吸力来的，所以他过来没有百里屠苏那么困难，很快到了百里屠苏面前，又眼明手快的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袖，一手抓着栏柱不放。
他要扯住百里屠苏不让他被吸走，本是行得通的，百里屠苏也借着那管衣袖一点一点的往他那边挪，企图找到支力点。
只是他还没挪到，忽然吸力大增，不止是百里屠苏和方兰生，整个轮波船全部被吸进去了……
方兰生自一片昏暗中醒来，头疼欲裂，抬手一看，手上倒是还有一小截百里屠苏的衣袖，就是人不知道落哪去了。
方兰生盯着布块，一时有些傻怔怔的。
若是木头脸遭了不测，该怎么办才好……
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方兰生一惊，正在奇怪为何自己会这般想的时候，忽然腐臭扑面，面前出现了一个骨头露半截，腐肉连半截的腐尸。
方兰生也顾不得思考他那股特别的担忧是怎么回事了，解下腕上佛珠就开始念咒。
没有百里屠苏在前面挡着，他只能先将这腐尸用冰块冻住了，再慢慢超度它。
有惊无险，灵魂投胎去了，这尸体也就风化了，方兰生合什，松一口气。
等到再往前走，就遇到了襄铃，方兰生心里一阵雀跃，好呀！终于等到机会和襄铃独处了！
可惜，他还没高兴多久，才转了个弯，跳了两个石台，遇上一堆腐尸，他还未大展神威让襄铃瞧瞧，百里屠苏这块死木头就从天而降了！并且再一次抢了他的风头！
方兰生恼得跺脚，“……木头脸你、你来得也未免太‘及时’了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时候……怎么就不多等一会儿……”非要说上几句才舒畅些，说完他就扭了头，也不知是不是用这些话语掩饰心底的那股欢喜高兴——死木头，他还活着。
百里屠苏问，“何意？”
“没、没什么……你平安无事挺好、真的挺好……”方兰生说到这，蓦地红了脸，忙转移了话题，“风晴雪他们呢？”
“未曾见到，我让阿翔低飞寻觅，正看见你与襄铃遇险。”百里屠苏望着方兰生，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的全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我又激动了~我爱上狗血了！~/~
………………
第三十六章
他们两个在这里你别扭我看着，没注意襄铃遭遇了妖兽，待发现时，她衣摆上已经着了火了。
那妖兽形似白豹，一张口，就能喷出火来。
襄铃本就修木系法术，遇火即燃，方才她被这妖兽攻击，本可以躲过，却因天上一道响雷打下，吓得她僵硬了那么半刻。
只这半刻，她就没有躲开妖兽的攻击，被火攻到了。
方兰生大惊，这里到处都是石块废墟，哪里有水去救火？情急之下只得念出自己的风花雪月咒，将平时冰冻敌人的招式用在了襄铃身上。
呲啦几声，火头熄了，襄铃也整个被冻住了。
百里屠苏按剑上去与妖兽缠斗，又有方兰生在后方以冰封术辅助，几个回合下来，就杀死了妖兽。
麻烦的，是被冰冻住的襄铃。
他们被那黑色漩涡吸进来的这个空间，与寻常空间有许多不同。
上空漂浮着暗云状物，而脚下的着力点是一些坍塌的柱石废墟，就连这些柱子石板，也都是悬浮于空中的。
头顶是响雷密布，脚下是虚空暗渊，稍有不慎就会踏空跌落，周围又有腐尸妖兽徘徊，他们三人本就走得异常小心谨慎。
如今襄铃整个成了冰块，要带着她继续赶路是绝对不可能的，太危险。
所以百里屠苏就在冰块旁搭了几块石头，又用法术生上小火——只能等慢慢的烤化冰块，先将襄铃从冰块里救出来，才能继续去找其他人。
方兰生在百里屠苏对面坐了一会儿，有些局促不安。
青龙镇那日之后，他在百里屠苏面前总是有些不自在。人多了时还好些，眼观鼻，鼻观心，或者盯着酒鬼的胡渣猛瞧就是不去和百里屠苏视线对上，也不会有人觉出异样。
他自己，回避的次数多了，都觉得实属正常了。
可是现下襄铃冻住了，能走能跳能说话的大活人就只剩了他和百里屠苏，又像是……独处了。
方兰生想到这，微微脸红，也不去望百里屠苏，只瞧着襄铃的冰块发呆。
百里屠苏本是不擅言辞之人，平时和方兰生一处多是方兰生没话找话说，他偶尔答一两个词。
如今方兰生不说了，他一时竟也找不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