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车熟练地操纵着车子,在车流里顺畅地穿行。姜钧看着外面匆匆的行人和缓缓的车流,看着路边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五彩斑斓的广告,暗暗承认,滨海开发区无论是城市发展还是自然环境,都是安居乐业的首选。同时他也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在这座城市里安家。按照国家政策,他享受正局级待遇,可以由集团在这边买房子,然后按照国家房改政策分给他住。但是,他却不想仅仅因为一套房子就把自己钉死在这里。这也是他一直拖着没把老婆办过来,反而让老婆跑到加拿大陪儿子的原因。
柳海洋跟小乌龟他们来得早,都已经住上了公司购买的高级公寓,通过房改这些房子也都归了他们个人,可以说早就安居乐业了。据说小乌龟除了公司分配的房子,自己还在海边的滨海花园买了一套四室两厅200多平方米的高级住宅。这小子倒真有钱,这一套房子就得将近一百七八十万,装修下来没有200万住不进去。到底是在滨海开发区落脚,还是赚够了跟着儿子跑国外定居,一直是姜钧没有确定的选项。这一切都要取决于他能赚多少,赚到手的钱能不能安安全全地成为资产。
车子刹了下来,姜钧从半朦胧的前景盘算中回到了现实,红灯。路口处,忽然有个人从车窗缝隙里塞进来一张小广告。姜钧捡起来一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广告上宣传的正是贾美丽家生产的每月舒卫生巾。看到发广告的人,姜钧忽然想起了至尊花园的工人,就问王小车:“至尊花园雇的那些工人怎么办了?”
王小车说:“工人都是招的临时工,只有三四个管理人是公司的正式职工,工程一停工,大多数人都另谋职业去了,只留了少数几个人在工地上值班。好在没有欠工人工资,要是欠了工资就麻烦了,项目没钱,工人又要工资,非得闹起来不可。”
“记得你说过,你爱人也在至尊花园,她也下来了?”
王小车苦涩地笑笑说:“不下来怎么办?再想办法吧。”
“最近没有见到李大宇,他人呢?”
“见不着人,听说在外面讨账,也有人说他正忙着成立自己的公司,说不清干啥呢。”
姜钧不再问了,工程停工以后,多亏了裴国光盯在这边,边审计边负责处理后事。
“听说贾美丽被辞退了?”王小车忽然问他。姜钧挺吃惊,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便反问王小车怎么知道的。王小车告诉他是郜天明打电话告诉裴国光,裴国光又告诉自己的。姜钧捡起那张小广告:“你看看,这就是用我们公司的复印机、复印纸和碳粉复印出来的,这样满大街散发,得多少?这就是贾美丽上班时间干的事。这样的人该不该辞退?辞退算是便宜她了。”
王小车开车,匆匆瞥了一眼小广告,叹了一口气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工地上的工人们没明没黑地干活,一点差错都不敢出,每个月也就是挣那几个饭钱,工程说垮就垮了,连饭钱都挣不来了。贾美丽多好,坐在办公室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冬天有暖风夏天有空调,钱不少挣,还是能多贪就多贪能多占就多占。唉,虽然你把人家开了,可是人家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这不干了人家回到她家开的工厂就是老板娘。”
姜钧想了想,这种事情确实挺憋气,可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从贾美丽又想到了柳海洋,姜钧回想着柳海洋替贾美丽说情时候那副尴尬难堪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可以肯定,这一回是把柳海洋得罪到家了。俗话说劝赌不劝嫖,他姜钧却彻底把人家给拆散了,人家能不恨之入骨吗?
“哎,姜总,你看,那不是柳总和肖助理吗?”
“这俩人下班了还不回家凑到一起干吗?”姜钧若有所思地问王小车。
王小车嘿嘿一笑没吱声,在该拐弯的地方却没有拐弯,开着车跟在小乌龟那台奥迪A6后面。姜钧问他:“你怎么了?要跟踪人家啊?”
王小车说:“看看他们干啥去。”
与此同时,柳海洋跟小乌龟正在鸿运酒家闹不愉快。快下班的时候柳海洋找小乌龟说心里不痛快想喝酒,小乌龟心里也不痛快,就跟他一起到鸿运酒家解闷。想到今天这顿酒菜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让公司埋单,两人点菜要酒的时候就开始算计着怎样便宜节省,跟服务小姐斤斤计较了半会儿,才定了四菜一汤,名酒都不敢要了。想到过去那酣畅淋漓的日子,两个人面对四碟小菜和廉价老白干,心里都有了春光不再、风头已过的惆怅和失落。
柳海洋倒了酒迫不及待地先干了一杯,苦着脸说:“他妈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今天姜钧开贾美丽就是冲着我来的,是扇我耳光呢。”
小乌龟烦透了柳海洋那张哭丧脸:“不就是个贾美丽吗?值得这样吗?让我说活该,谁他妈让那个狗娘们撞到枪口上了。现在是啥时候,还干这种偷鸡摸狗占小便宜的事儿,真他妈活该。你的脸皮真够厚,还跑去找人家姜钧计较这事,你脑子不是进水了,简直是灌尿了。”
柳海洋咕嘟嘟又灌了一杯,贾美丽的话还狠狠刺痛着他:“我什么都贡献给你了,人家说开就开我,你还是副总经理呢,狗屁!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只鞋,穿够了一扔了之,没门!”
小乌龟接着说:“你傻呀?贾美丽是你什么人 ?'…'你还替她说情呢。让我说她走了更好,你还少了个把柄,你还嫌我们的麻烦少啊?”
柳海洋说:“我们有什么麻烦?我就不相信他姜钧能把我鸟咬了。我是省国资委任命的堂堂副总经理,他可决定不了我的命运。”
“你傻呀?换届的时候,人家不提名你连边都沾不上。现在不是老黄头当政的时候了,你也别不服气,人家就是你的上司。”
柳海洋唉声叹气:“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好好的他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呢?”
小乌龟说:“你以为人家就是辞退贾美丽啊?人家那是反击,什么是反击懂不懂?都把人家告到省城去了,人家还给你什么面子?等着吧,下一步还有行动呢!”
“不会吧?他怎么知道信是我们写的?”
“你以为姜钧是黄智,你告了他他还当你是好人 ?'…'他在省国资委要是没有背景,国资委能把南方集团这块肥肉给他?告状信这会儿说不定就在人家手里呢。”
柳海洋不吱声了,闷着头喝酒吃菜,可是小乌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仍然挺不高兴,还在因为贾美丽的事儿憋气。小乌龟从心眼里看不起他,可是他知道,眼下这个时候还不能跟他闹翻,他希望他们能再次成功合作,成功地把姜钧赶跑。即便赶不跑他,也得让他跟黄智一样成为傀儡,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和防火墙。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郜天明不也把贾美丽辞了吗?后来还不是我又给接回来了。再说了,不就一个贾美丽,值得你那么痴情吗?”
柳海洋愤愤地说:“你以为我是心疼贾美丽啊?女人是衣裳,需要的时候穿上,不需要的时候扔了,这个道理我懂。我再说一遍,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姜钧这么干不就是要给我脸色看吗?告诉你,我窝囊了你也跟着窝囊。”
“这就对了,你明白这个道理我就放心了,我跟你还有咱们那些哥们,不都是一口锅里的菜么,加什么调料出来都一个味儿。还是那句老话,南方集团的天下是我们打出来的,谁想坐享其成都没那么容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就不信新来的能坐稳当那把椅子。来,干一杯,人心齐泰山移,我们在南方集团有这么好的基础如果再栽了,那就只能怪我们无能了。”
柳海洋干了杯中酒,问他:“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小乌龟嘻嘻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的形势对我们简直太有利了。俗话说能跑的马容易摔跤,新来的越闹腾毛病就越多。就说他开除贾美丽这件事吧,表面上看好像是他占了上风,其实他是给自己种下了个祸根。再说至尊花园停工的事情,也照样是他迈不过去的坎儿,这样你看行不行……”
小乌龟扒在柳海洋的耳朵根子跟前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柳海洋大惊失色:“那哪行?万一上面真的认真调查起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再说,找人干这种事情也得出钱啊。”
小乌龟嘿嘿笑着说:“贾美丽现在最大的仇人就是新来的,你跟她关系又好,只要你说明白了,等她把事情办妥了我们给她安排正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