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钧说:“你看看《企业法》和公司章程,就不会跟我讨论谁有权力任命你这个问题了。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去办吧,你的工作我随后另有安排。你放心,工作有你干的,这也不是撤职,只是工作调整。”
糖三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郜天明拉扯着他说:“算了,等你的天子上台了我也照样让位,快点把该交的交了,我还急着走马上任呢。”
糖三角让郜天明半真半假嘻嘻哈哈地拉扯着走了。临出门,郜天明回头冲姜钧眨了眨眼睛,姜钧咧嘴一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读那份审计报告书。
姜钧越看越生气,报告跟黄智的离职审计大致相同,但他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南方集团经营不善暗亏明损的证据。只有南方集团亏损了,他才有机可乘。这就像浑水摸鱼,水不浑不但摸不到鱼,连鱼都没有。
姜钧叫来了裴国光,把他狠狠臭训了一通:“就这样审计,我们还用得着请他们吗?告诉他们,这种审计报告我们不签字,也不付款。”
裴国光恍然大悟,明白姜钧是要亏不要盈,这好办。几天后,修改过的审计报告再一次报了上来。这份报告认定,这几年,南方集团不但没有发展壮大,反而名亏暗损了几千万。如果不立刻调整收缩经营项目,不立即采取断然措施调整战略盘活资产,破产危机是随时存在的。
姜钧认真读过报告后,欣欣然在上面签了字,他一签字,财务部便支付了审计费。随即,姜钧将审计报告的副本派李天来直接送给了刘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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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逼宫
姜钧一直在等待两件事:一是刘副主任接到审计报告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二是南方集团的人事安排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响。然而,审计报告到了刘副主任那里居然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过了几天姜钧稍加思索倒也明白了,一家国有企业发生亏损,作为政府官员的刘副主任不会太放在心上,尽管他名义上是这家企业的董事长。需要刘副主任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官场周旋、敬上拢下、迎来送往、吃喝玩乐、旅游休假等等,哪一件事情都比南方集团赚钱还是亏损重要。
他自作主张撤了糖三角的办公室主任一职,柳海洋和小乌龟并没有出面鸣冤叫屈。这反而让他惴惴不安。不但柳海洋跟小乌龟没有任何反应,职工们也没有任何反应,一切照常,该忙的忙,不该忙的或者说不想忙的照样悠哉悠哉地看报纸、跑股市,玩电脑游戏。
姜钧暗想,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回家轻松愉快去。他正式签发了那份郜天明已经拟就多日的文件,南方集团压缩机构、精简人员的大动作正式展开了。
等到柳海洋、小乌龟的七大姑八大姨、哥们朋友纷纷被分流时,他们才大梦初醒,原来这场轰轰烈烈的机构改革,说到底是冲他们来的,是要把他们连根拔掉。他们被激怒了,小乌龟给国资委人事部王部长汇报了南方集团的情况:“王部长,要是按照姜钧的搞法,南方集团50%的人都得下岗待业,剩下的都是他姜钧的亲信,这不是排斥异己,任人唯亲,要把南方集团变成他自己的家天下吗?”
王部长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说:“这是有点问题啊,你们领导班子没有经过讨论怎么能这么干呢?南方集团是国有企业,不是私有企业,怎么能胡来呢?这个事情你最好再给刘副主任说一下,他是你们公司董事长。”
小乌龟说:“现在姜钧搞的这一套就是按照董事会的指示办的,一口一个执行董事会决定,我们再找董事长有什么用?”
王部长说:“你们什么时候开董事会了,我怎么不知道?该找谁还得找谁,我这里只能给你敲敲边鼓。”
放下电话小乌龟就约了柳海洋来找姜钧吵架,柳海洋说:“公司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经过领导班子会议讨论,你这个做法完全是非法的,我作为公司领导班子成员坚决不同意。”
小乌龟说:“如果要减员分流,你没有经过公司领导班子讨论擅自调进来的那三个人首先应该下岗分流,如果他们不下岗,谁也不能下岗。”
两个人声色俱厉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没有给姜钧说话的机会。姜钧的火一股股往脑门子上面蹿,从办公桌里把《公司法》和《南方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企业章程》扔给了柳海洋:“你们先回去把这两份法律法规弄懂了,我们再谈好不好?在你们没有学懂弄清这两份法规之前,我不跟你们谈。”
柳海洋和小乌龟被镇住了,也被闻声冲进办公室虎视眈眈的李天来和退役武警给镇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只好拿着文件嘟嘟囔囔地退了出去。最可笑的还是柳海洋,怕李天来揍他,临出门前还对姜钧道了声歉。
机构改革顺利进行了下去。改革结束时,南方集团的机构只剩下了5个,人员压缩了一半。与此同时,姜钧和中原化纤的业务合作也走上了正轨。不过,宋大炮的儿子啥也干不了,姜钧就安排他到总经理办公室坐板凳,白养着,任由他爱干啥干啥。养这么一个傻子,比养10个业务员划算得多。
迄今为止,姜钧已经牢固地掌控了南方集团,虽然还有柳海洋和小乌龟这两个不稳定因素,可是他们的基础已经彻底被摧毁,根本没法左右局面了。姜钧就有些松懈,不再谨言慎行,也有心情打高尔夫了,到卡拉厅泡小姐了,到桑拿室去放肆一番了。这种时候,李天来和王小车就派上了大用场。他们都是最会伺候领导的主儿,真应了那个段子:领导讲话,带头鼓掌;领导唱歌,调好音响;领导洗澡,搓背挠痒;领导泡妞,放哨站岗。
但是,惬意之外,有一点小事情却让他不舒畅,如鲠在喉,这就是审计时挖出的账户问题。
“项目开发部的账户情况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这已经是姜钧第N次催问裴国光了。
裴国光只好装作才想起来似的对姜钧说:“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情呢。我先对公司财务的账目认真核对了一遍,公司确实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些营业外收入。这就可以肯定,这个账户跟我们公司根本就没关系,也说明那些钱根本就没有进到我们公司。那个账户肯定是体外循环、私自开立的小金库。”
姜钧说:“这我都知道,问题是你查到没有,他们那个账户上还有没有钱?”
裴国光只好实话实说:“我去了几次,银行不给查,说是必须有司法部门合法的法律文件才能查。我找了几个关系都说不通,看样子李大宇跟这家银行之间关系不一般。”
姜钧说:“你去的时候带公司的介绍信了没有?”
“当然带了,我还带了公司财务章和法人代表在银行的预留印鉴呢。”
姜钧非常失望,银行明明说的没有道理,哪有开户企业查自己的账户还得拿司法机关法律文书的?他认真看过审计报告,从报告上看,虽仅仅是几笔往来账,但总数目却高达500多万。这些钱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又到哪去了,企业肯定要查清楚,却根本没有办法查清楚。看来,要想查清还真得把事情闹大才成。
姜钧蓦地想起了黄智,“黄总知不知道这个账户的事情?”刚刚问完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果然,裴国光摇摇头“我连有这么一个账号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黄总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看到姜钧点了点头,裴国光提醒他:“这件事情说不清黄总知不知道,办的时候最好慎重些,不能声张,弄不好会引起副作用。”
“裴总监,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啥话也不说了,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总得明明白白呀,稀里糊涂怎么向上级交代?这件事情你还得继续努力,想办法弄清楚。”
裴国光为难地说:“我也想弄清楚,可是人家不让查呀。”
“难道除了这条路就再没办法了?”
“那只有向纪检监察部门报案了,让纪检监察部门出面,银行总不能不让查吧。”其实姜钧就是这么想的。他想到了开发区纪工委副书记兼监察局主任老赵。南方集团作为国有企业,党组织关系实行省国资委党组和地方党委双重管理。从理论上说,这样做可以更好的实行监督,但实践上却是国资委和地方两不管。不过,真正找到头上,地方纪检监察部门不会不管,银行不会也不敢不配合。
于是,姜钧给老赵打电话,都没有人接,也说不清这人是反腐败忙得没空进办公室,还是闲得没事干根本用不着上班。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算不上伤肝伤肺的大事情,早一天弄清晚一天弄清并不耽误姜钧吃喝玩乐。就在这时,一个不大不小的烦恼却找上了他。
烦恼来自于一个已经从他大脑里淡去的人物:贾美丽。
姜钧没料到,老赵还没有找到,老赵的部下却主动上门来找姜钧了。
人是郜天明引过来的,两男一女,听郜天明介绍说这几个人是纪工委和监察局的,姜钧有些吃惊,卖保险、搞推销和送广告的讲究上门服务,如今纪检监察部门也开始实行上门服务了?
姜钧迎上前先跟这几位纪检干部热情握手,热情洋溢地说:“真想不到,现在的干部作风这么好,欢迎纪检监察部门的领导来检查指导我们的工作。我们呢,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们呢。”
那几个人相互看看,显然有些莫名其妙,其中年龄大一点的首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纪工委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