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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往后面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帘子后面隐隐可以看见一双布鞋。一只鞋子尖端缝的歪歪扭扭,说不出的熟悉。帘子一动,那人却又没了影。
扶着恬妞的肩膀往外走,到了杨家小远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咧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恬妞不解,道:“姐也别气,咱们抱回来这些书,就是当柴烧也值了。”
“你笨呐,怎么能当柴烧?送给杨文举当孩子们的读本好了。”
“可是这里面有好几本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抄的什么。”
我摁了摁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没关系,他们比你想象中的会联想。”
进了房间嘴角还是翘着的,恬妞见怪我古怪的表情和行为,什么都没说就裁尿布去了。肚子里小混蛋狠踢了一脚,我皱眉揉了揉,心里嘀咕道:你爹来了,等见了面直接踢他,肉还瓷实。
33 胡子归来
也许是白天那一趟跑得,夜里就有些不安稳,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却被打开了。
我推了推一旁的恬妞,握了一把匕首在手里。黑影走到床边静了好半天,不知为何,我就有些激动有些期待。轮廓是我熟悉的,连站着的姿势都是微微岔着两条腿。面部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半张脸的胡子。一旁恬妞紧张的呼吸都停了,我动了动,梦呓般的说,“恬妞,怎么还不睡?”
恬妞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回了一句,“因为床边站着一个人。”
“哦,熟人。”我不在意的推推她,“你先去隔壁睡吧。”
恬妞没动,大胡子许是觉得这时候需要出声,哼了一声道:“怀上了?”
恬妞倒吸了口气,怔了一下才慌急慌忙的套上外衫快步出去了。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大胡子像是在自己屋似的,慢吞吞的脱了鞋子和外衫,一掀薄被就进来了。动作那个熟悉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落泪。
一只大手落在我肚子上,静静的搁置了半天才缓缓动了动。沿着大肚子摸了一圈儿,带着笑意问:“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可能是子宫本来就大羊水也多。”
“说不定是俩。”
“俩是不可能的。就我这身子骨,路上跑了两个月,四个多月的时候还一点都没鼓起来,要是两个根本就不可能足月。”
大胡子往前靠了靠,下巴贴着我的后颈,胡子毛茸茸的,呼吸正好打在那里,痒痒的热乎乎的很是不舒服。
“我摸着就是两个,正好,就叫家和家兴。”
“俗不俗呀!”
“家和万事兴,好兆头。”
不知道怎么的我鼻子就一阵接一阵的发酸,一时无话,大胡子的手顺着肚子就往上摸。握住一边揉了揉,似乎是很郁闷的语气,叹了口气才道:“我多久没碰了,就得让给俩小子。”
我往里靠了靠,埋头在枕头间,好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我要是那时候死在路上了,你会不会难过?”
大胡子没说话,只是揽着我的手紧了紧。
想起雪地里那一个月,我就忍不住想找个人恨,找来找去找不到目标,就只能恨他。偏偏人就是犯贱,他突然出现了,我心里还是跟着暖了暖。我这人算是没救了,只有等什么时候被人当烂抹布一样甩到城墙上也许才会明白感情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缺了照样能活。
那时候偶尔下面见红了,就找个地方呆两天再继续走,手脚都生了冻疮,恬妞每天都抱着我的脚抹眼泪。天天唠叨着停停吧,孩子怕是要没了。我偏偏要继续走,我想走掉了才好,走掉了我就彻底的和这个世界没什么牵挂了,就想去哪里去哪里,那样我的连锁酒楼也会更容易实现。可偏偏夜里蜷做一团小心的抚着肚皮,白日里还弄了党参含着。终于感觉到肚子里动了那么一下,才瞬间察觉这孩子对我的重要,然后就在这里落脚。
“我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月,差点把你儿子跑没了。”说着嗤嗤笑了两声,“不知道谁的箭那么准,一箭就将赶马车的人脑袋来了个对穿。你不知道多利索,血都没流出来那人就没气了。”
我想我又手抖了,最近心越来越坚强,肉体却越来越软弱,动不动就抖来抖去,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大胡子顺着我的胳膊摸下去,攥住我的手搬我面朝他,抬手摸摸我的脸叹了口气。
“怎么没告诉路马力?”
“告诉他干嘛?我谁都不告诉,儿子是我的,谁都别想带走。”
肚子有点疼,一阵一阵的。疼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跟着颤。大胡子不明所以,支着胳膊问,“怎么了?冷?”
冷你个头!我缓缓坐起身,心里实在是有些怕了。之前不觉得,等到宫缩了才想起来这条件的艰苦。我扯着嗓子喊恬妞,恬妞在门外期期艾艾的答应着就是不敢进来。
“快进来,我有事吩咐。”
大胡子觉出不对劲儿,麻利的重新穿好衣服下床。我撑着床坐起来,他凑过来扶,我一把推开,“你快滚吧,别让人看见了。”
大胡子反倒不急了,坐在床尾道:“看到又待如何?爷陪妻儿还有罪了?”
疼得一阵比一阵紧,我努力吸气调整着,等恬妞进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道:“先前准备的布都抱出来,一会儿喊稳婆进来……我不要草木灰,怎么着也不能用。稳婆的手你要看着洗,还要用烧酒擦过。指甲……哎哟……指甲缝……”
恬妞有些变了脸色,点了烛过来攥着我的手道:“指甲早让她修过了,小姐松松手,我去喊人。”
“再……再等等吧。”
我死拽着恬妞的手给自己打气,一面大口大口的呼吸放松身体,可阵痛上来还是忍不住的抖。烛光亮起来我才看清大胡子的脸,黑,真黑呀!整个就是非洲草原里走出来的土著人。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愣是踢了他一脚皱着鼻子骂道:“滚,别站我眼前。”
大胡子眸子一冷,有些着闹。
“你……你……哎哟,讨厌的胡子。去让烧上水。”
恬妞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热闹起来。我有些晕乎,絮絮叨叨的说,“大胡子,你大老婆被弄进宫去了。我琢磨着吧,宋思成得封她个公主什么的当当。以后你儿子一生出来,就得封个县主、翁主什么的当当。”
“你,吃醋?”
我翻了个白眼,说是气的倒不如说是疼的。喘了口气才道:“我吃你的醋?哎哟喂,多可笑呵!你也不照照镜子,那胡子……我讨厌胡子。都说儿子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想谁多就像谁,等他出来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想你了。”
大胡子的脸彻底成了锅底灰,可愣是端坐在床尾没动。
我掀掀眼皮看他,“你也不怕染了血腥以后出征不利?”
大胡子背过脸,“你不用赶我,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丫真是,自作多情啊。我伸脚还想踢,肚子里孩子咕噜噜翻了个跟头,疼得我彻底软了下去。
房门被打开,杨大娘和稳婆说这话走进来,看见大胡子就是一怔。稳婆有点咋呼,张嘴就要喊,被大胡子冷飕飕一眼给冻住了。那威力不是盖得,那么一瞪杀气十足。
我碰碰他,“滚一边去,碍眼的很。”
趁机让小火炉爆发吧,我要不是仗着自己生孩子,就凭这两句估计早就挨了他的铁砂掌了。
大胡子肯定是恼了,眉毛都皱的竖了起来,偏就是不肯走,晃到桌边坐着,冷冰冰的压低声音道:“谁要是说出去,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