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乔觉原本正在生离之际,心中多少怅然若失,如今听得这小师弟一番温柔体贴的言辞,当真如沐春风一般,因也顾不得丫头在旁,上前携了他的手柔声说道:“此去你我二人都要保重,放不辜负那白首之约。”飞天此时别离之际,却不知怎的心中生出多少不舍之意,因不似往日含羞躲避,却是眉目似蹙非蹙地深看了那金乔觉两眼,因点了点头道:“你放心。”遂扶了弥琉璃的手臂转身迤逦而去。
金乔觉因行出院门之外送他主仆两个举身登车,直到那马车走得连灯笼也瞧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房安置,只是往日皆有四儿在外间上夜,如今聊聊长夜,却是难以安枕,只得心中盘算一些此番外出公干的事宜,想着挑选哪几个得力的捕快与自己同行,明儿上堂领了差事,又如何与那狗官虚与委蛇一番,只想到了鼓打三更方才朦胧睡去。
放下金乔觉如何辗转反侧不提,却说姒飞天带了丫头弥琉璃上了家里的小安车,因沿路之上却是愁眉深锁倦容低垂,一望十分凄楚绝艳,那弥琉璃却是看住了,因含笑打趣道:“奶奶如今记挂着咱们家小官人,倒当真出落得一副病西施的样子呢。”
飞天原本心中烦闷,又十分忧心孩儿的安危,因无心与她说笑,只淡淡的申斥了一句道:“休得胡言,都是你前儿说话办事不谨慎惹出的祸端来,如今进了女监之中,凡事都要谨言慎行,若是再有什么冲撞了那县太爷的地方,只怕老爷那儿更加难办了。”
弥琉璃听闻女主人苛责之言,非但不恼,反而低眉笑道:“奶奶也太肯动心思了,此番咱们进去,且看奴婢如何收拾那狗赃官,与那忘恩负义的贱人,也好教他们领略领略姑奶奶手段如何。”
姒飞天见这丫头不受教,反而这般好勇斗狠起来,倒有些后悔自己带了她进来,只是如今已经出来,也只得罢了,因又教训了她几句,复又随身取出一本残破书卷来,内中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银票,因抽出几张来递在弥琉璃手中道:“等一会儿去讨了志新出来,若是有人拦着不许他一个男孩子进女监时,你且冷眼旁观着什么样的人位份怎样,裁夺着给他们几两银子打发了,志新虽然已到舞勺之年,到底在我身边娇养着长大的,自己去了男监之中如何使得?”
那弥琉璃一手接过银票来,口中答应着,却只拿眼睛瞟着那卷残破旧书。姒飞天见了因不解道:“你只管瞧我手里做什么?”那弥琉璃见状蹙眉道:“怎么我瞧奶奶手里拿的好像是一本绣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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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姒飞天虎落平阳;弥琉璃夤夜戍卫
姒飞天听这丫头问的唐突,却也不曾细想。因点头道:“正是,这是我一位故人留下的东西,这些年针线活计倒也全仗着此物提点,方能养活我那个祸根孽胎的。”
那琉璃婢听闻此言;心中却是好生奇怪的;想这当家主母手中的绣谱分明就是前朝母后皇太后家传的武功绝学;此事虽然不曾亲见;多年来羽衣卫中却是广为流传的,如今怎的落入这一位手中,却是启人疑窦,听姒飞天言下之意;掌握这件武林秘笈却是在小主人诞育之前的事了,算起来竟有十年光景。
琉璃婢想到此处,正欲引他细说,谁知前面车马嘶鸣,却是已经到了那琚付之的府门之外,琉璃知道此番姒飞天心中定然不自在,也只得打住话头将主母搀扶着下了马车,但见那琚付之府中却是洒扫干净、仪门大开,想是早已猜测那姒飞天只因自己的爱子落入他的手中,自然耐不到天明就来前来归案的,是以不曾早睡,专门等候自己的心上人前来自投罗网。
那琉璃婢见状冷笑一声,心中却有心将那书呆子戏弄一番,只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尚且不好暴露的。少不得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方为妥当。
主仆两个因下了车门,一面但见那侯门似海之处,早有巫俏领着飞天的爱子志新,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一面问好一面对志新笑道啊;“看把你急的,我只说你娘晚间定然来咱们家串门过夜的,你只不信,倒说我哄你。如今可不是来了?”
那志新童虽然平日里机灵豪横,到底与巫俏有着半点亲戚情分,方才来接时就有些不乐意的,只是听说爹娘都在她家,放将信将疑跟了来,如今到了府中不见了爹娘踪迹,便吵着要回家的,那巫俏没什么法子,又素知这孩子原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并不敢十分约束他,只得将些果子玩物哄着,一面寻思若是撕破脸时,也只得吩咐衙役将这小畜生投入男监之中。只是那琚付之一门心思想着鸠占鹊巢,有朝一日要做这个孩子的继父,因不肯十分管教约束于他,好教巫俏好不为难。
如今度日如年的好不容易将这姒飞天盼了来,因心中深恨他端着架子不肯早来,面上却不带出一星半点来,忆旧口蜜腹剑笑道:“如今姊姊来了,你们家小官人可算是完壁归赵,只怕从忙之间还不曾用饭?快跟了妹子进去招待一桌客饭,好点也算是来姑老爷家中走走,才是咱们走亲戚的意思。”
那姒飞天见了自己的爱子并不曾受了委屈,旁的一概不论,因一面与巫俏寒暄了几句,却是不着痕迹将志新扯在自己身边站好了。那弥琉璃丫头见了,却有眼色,因将志新护在身后,一面蹲□子笑道:“小官人此番等急了吧?不知你小姑姑给你什么好吃的了?”
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姒飞天,因深恐那巫俏为了便宜,到给他吹些迷烟吃些蒙汗药等物,谁知那志新童却摇头笑道,两位高堂不在席间,儿子就是再没有眼色,也不敢自己先动筷子的,不然不只对父母不敬,就是在姑姑和老大人面前也显得学生不知礼数,却叫父母师长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大合情理之中,竟教那巫俏没了应对之词,姒飞天见爱子如今学业有成机敏善辩,不再是往日只做小儿女顽劣难驯之态,心中倒也骄然,一旁的弥琉璃见状,因暗暗点头,心道自家这位小主人端的人中龙凤,倒不愧是金枝玉叶的人品,只是不知生父竟是何人。
众人正在谈讲之际,但见内堂之中闪出一个人影,却是那琚付之琚太爷。姒飞天见了此人,因心中着实恨他下作人品,不肯前去俯就,一旁得弥琉璃更是似笑非笑满眼鄙夷神色,正眼也不曾瞧他一眼,那志新童见了自家姑老爷,原本意欲上前见礼的,如今见了母亲与琉璃姐姐这样神态,虽然尚在冲龄不知底细,倒也不愿意趋炎附势的,因靠着母亲规规矩矩站好了,也不曾十分搭理他。
那琚付之见众人一水淡淡的,脸上却有些下不来,只是如今那魂牵梦绕的观音娘子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