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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纵容(三)(2 / 2)

这个地点一经他说出口,叶韵的大脑总算开始重新运转,很快,她就在脑海里搜索出她所知道的,一些与这个地方相关的信息。比如,他的父母,便是常年住在那里。每个重大节日,他都会与远端的二位老人进行长时间的视频通话,而那时候,她往往是回避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可以在他的朋友,比如江彬面前毫无避讳。但是,她做不到以任何身份,与他的父母进行来往。无论是身份转变之前,还是现在。就像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与他要求过,暂且将这个消息同她的母亲保密一样。

他从他认知的角度,表现出对她的理解和宽容。但他们都知道,只要两人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很多社会关系、亲情关系都是无法回避的。

一想到这儿,她脸上原本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渐渐地就淡了,一声不响地从他的手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叶鹤亭像是早有预料,虽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黯然,但语气依然理性柔和:“我想你已经猜到我的意图,不过目前为止,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再等等?要等多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因为她其实已经在无形中拒绝过他很多次了,每一次她的刻意回避,都被他看在眼里。

也许是该下定一些决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韵低下头,将属于自己的那杯热巧克力捧在手心,借此获得一些麻痹自己的勇气。

两分钟过去,她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要对我失望,其实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还没准备好。”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已足够表明她的态度。

面对她唯一一次难得的退让,叶鹤亭的神情果然重新染上光彩,眉眼上扬,深色的瞳孔闪烁着明朗的笑意:“真的?”

叶韵牵动脸颊,回以一笑:“真的。”又生怕他不信她似的,甚至还补充道,“也许我们可以先只是当作度假,其余的事,到时候再说。”

她诚恳的表态显然已超出他的预期,他没有再进一步提出别的要求,只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望着她微笑。叶韵也微笑以对,一时之间,两人相对而坐,气氛美好和谐。

一直到叶韵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蛋糕,眼睛不小心瞄到桌面上振动的手机,并拿过手机查看了最近收到的信息,神情才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叶鹤亭注意到她的眉头瞬间蹙起,脸上的惊讶和疑惑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掩饰,便关心地问:“怎么了?”

“哦,没事,我同学发来的寄件信息,居然让我替她垫付邮费,太过分了。”叶韵这才抬起头,转身拿起先前放在邻桌的文件袋,然后转头对叶鹤亭说,“我们的约会时间还剩二十分钟,虽然有点舍不得你,但是我恐怕要提前回去了。不过,下一次你得把这二十分钟补给我。”

叶鹤亭被她的甜言蜜语逗笑了:“可以,只要你不再挂我电话就行。”

叶韵也笑了,离开座位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侧脸颊上迅速印上一个吻:“遵命!”然后很快就出了咖啡店,拐过街角,往学校的方向不见了人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元旦之后的两个多星期,叶韵的日子表面上过得循规蹈矩,可她总感觉身边的人、事、物似乎正在悄然之间发生着某种改变,让她一直心神恍惚。

比如,与她临近的一栋宿舍楼里,曾传出一名大二女生,出于不明原因,在夜里跳楼自杀的流言蜚语,虽然据说人被很快发现抬走,地上的污迹也被第一时间抹去,没有人有机会知道最终的真相,但留下一大片人心惶惶。

又比如,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学校里流传的一些八卦新闻,竟与她有关。八卦的源头出自于那次元旦晚会,有人目睹到A大的校园偶像,与一个女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于次日一同出现在了郊外某度假山庄相伴游玩,并“共度一夜”。

其实,叶韵已然做到了闭目塞听,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无视谣言。可事与愿违,在她帮秦晓诗寄出那个快递之后,尤其是在她看到收件人,以及那个她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址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去主动联系,那个此刻她应该避之不及的人——晏磊。

虽然她怀疑过,那个快递只是他利用秦晓诗,故意透露给她的“线索”,毕竟从他蓄意接近她的第一刻,他便动机不良,目的不纯。但是,她并没有去向秦晓诗证实,因为无关紧要。

紧要的是,当她发现她需要联系他的时候,他竟然在她本就少有交集的朋友圈“失踪”了。

其实也不奇怪,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待在学校的时间很少,自然是行踪不定。而且,由于不算是什么真正的朋友,所以她一直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记得他们相识的契机是在那次团体旅游,于是她在手机上翻出曾经组建的群聊,一个个名字翻下去,却发现他早已退群。

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写在收件地址旁的电话号码,但她并不确认那是他本人的真实号码。因为她事先将那串数字在社交软件里搜索了一次,发现其对应的社交账号显示为一位女性,头像也是一位身着职业装的短发女人,个性签名是某房产中介。

这个职业,加深了她的联想和怀疑,但更加确定,那号码不是他所有。

于是,线上的联系根本行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不尽然,她近在咫尺的舍友秦晓诗必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在关于两人的八卦之风盛行的当下,她不能惊动任何人。

徒劳的尝试之后,叶韵冷静下来,不禁失笑。笑自己差点儿晕了头,有一天竟然会被别人抛下的诱饵,弄得失了方寸。

也许只是因为她害怕。现在想来,他不仅与她过去的生活有某种她不知道的关联,甚至很可能会破坏她现在的生活——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

正当叶韵握着手机,思绪万千之际,来电的振动蓦然响起。

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没有存名字,但她紧蹙的眉梢突然一松,立刻接起:“喂。”

对方明显吃惊于她接电话的速度,只愣了一下,便从听筒里发出低沉而好听的笑声:“这一次这么快?值得表扬。”

没来由的,叶韵的心情迅速转好:“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正在玩手机,不小心按到了。”

对于她的嘴硬,叶鹤亭早已习惯,不予计较,笑着继续往下说回正事。

依然是上次说过的去新西兰过年的事,他正准备为她办理签证,但他疏忽了一点,就是叶韵没有出过国,甚至连护照都没来得及办,而余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周五下午有课吗?”

“好像有一节。”叶韵翻了一下排课表。

“翘课吧。”

学生的着名“箴言”竟从叶鹤亭的嘴里说出来,叶韵先是一个呆愣,随后转念一想,也就不足为奇了:当年他念书的时候,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称职的好学生……

“这样不好吧。下个星期可以吗?实在不行的话,周末再去?”叶韵挣扎着,其实她当时能答应,本就有一些自我怂恿的因素,没过多久就生出后悔的念头,所以内心毫不积极,甚至希望能拖则拖。

“不可以。出入境管理处周末不办公,就是这个周五,我和你一起去。”叶鹤亭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工作之余的疲倦,但却是一股冷淡淡的,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口吻。

即使没有面对面,叶韵也被他鲜见的强势给震慑住,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哼唧嗫嚅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与此同时,她的心里慢慢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其实他“独断专行”的作风并不是突如其来,而是一向有迹可循,只是那是另一面的他,极少在她面前展露过。

比如,以往她偶尔不小心听到他与下属,抑或是合作伙伴的远程对话,哪怕是陷入争执,面对异议,他在电话线这一端的语气也往往是波澜不惊,有时候甚至是浅含笑意,没有面红耳赤的长篇争论,只有平静简短的几句观点表达,让人以为他是这世界上最讲道理、最易沟通的人。但她就站在他的旁边,小心翼翼观察他本人的表情,与他的语气截然相反,分明是另一副冰冷冷的、不近人情的面孔,所谓“笑里藏刀”也毫不为过。

当然,这一切都是生活之外,在商场上锐不可当、锋芒毕露的他。

而现在,在生活的这一面,她也终于“有幸”领教这样的他。出于某种原因,曾经有过的,他对她的无限宽容,显而易见地正在一点一滴缩小包围圈,并逐渐生出了微妙的界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而她十分清楚那条界限在哪里,鉴于她并不想触碰,所以只能接受:

“那、那好吧,就定在周五。”

“好。”他终于满意,语气温柔了下来,又叮嘱了几句,才在她唯唯诺诺的、态度还算积极的连声应答之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叶韵长嘘了一口气,头一回紧张到生出错觉:他不像是她的情人,倒像是她得罪不起的老板……

周五中午,十二点叁十五分,叶韵离开学校,直接坐上了叶鹤亭开来的车。

两人在学校附近商业中心的一家餐厅用了午餐,然后直奔离家最近的出入境管理处,以便走完护照办理流程之后直接回家——当然是送叶韵一个人回家,期间叶鹤亭的工作电话应接不暇,根本是处在分身乏术的状态。

叶韵心中有愧,再叁表示:“其实我可以自己去,不用麻烦你的。”

“我不放心。”叶鹤亭只来得及简短解释,又有电话打进来,响了几声之后,他方才接起。

不放心什么?怕她迷路走错了地方?还是怕她后悔,半路逃跑?

趁他打电话,叶韵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略显疲倦的面容,没有问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直到吃完午餐,他们重新坐在了车上,叶鹤亭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入车厢前排的置物架,才短暂获得了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透过车窗,叶韵望着马路两边风景的不断变化,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A大校园周边的发展实在太迅速。不到两年之前她刚入学时,眼前的高楼大厦还是泥泞坑洼的建筑工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好奇:“对了,我发现你对我们学校周边好像很熟悉,这边有业务要经常跑?”

“算是吧。”叶鹤亭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

这种绕弯子的回答,实在太像某种哄人的话术,一点儿都不够诚恳,叶韵撇嘴:“算是?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叶鹤亭挑了挑眉,望着前方的路:“你想知道?”

“想。”

“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他短暂地转头一笑。

“……”

莫名碰了个软钉子,叶韵气得伸手去掐他的手臂,叶鹤亭只是忍痛憋笑,专注开车,任她作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车里的气氛重新安静下来,叶韵望着叶鹤亭的侧脸,剖析自己的那点儿私心:其实她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公司的业务,而是如果他能够经常来往于附近,那她可不可以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私下里见他的机会……

但是,这种既不够成熟,又不够矜持的话,她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一个小时之后,黑色的轿车停在了A市某区的出入境管理处大楼前的地面停车场,叶鹤亭再次确认叶韵没有遗漏身份证件,才关上车门,带着她一起走进了大楼。

楼上大厅里,赶在周末之前来办事的市民不少,好在现在国家机关的办事效率高,叶韵取了号,又在自助拍照机上排队照了相,填了申请表,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坐在了等候区,等待窗口叫号。

不过,叶鹤亭陪叶韵刚坐下不到一分钟,就又被呼叫电话缠住了身,走到大厅外围接电话去了,只余叶韵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然后不知何时,叶韵感觉自己正在被人群里的一双眼睛打量。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头发微白,穿一身板正的工装,脸很陌生,叶韵并不认识,很快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然而那个男人却突然离开人群,朝她的方向走来。刚开始他的步伐有些犹豫,但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叶韵的脸上,随着他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明显更加惊喜且自信。

他坐在了叶韵旁边的空位上,主动伸着脖子问:“小姑娘,我是不是认识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韵不自在地倾了倾身,并不习惯与陌生人攀谈,只露出礼貌尴尬的笑:“应该不认识。”

“那……你是不是姓李?”那人继续问。

叶韵只愣了一愣,然后摇摇头,依旧尴尬。

“那你妈妈一定姓李。”男人有点儿穷追不舍,甚是笃定地说。

叶韵这才露出些许惊讶,微微转过头,谨慎地再次打量他的长相——确实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但她似乎隐隐从那张脸的五官神态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男人看见叶韵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欣喜地说:“你妈妈的名字,是李曼瑾,对吧?至于你,是叫阿韵?”

“您是——?”叶韵一下坐直了身体。

男人拍了拍大腿,脸上堆满的笑容加深了皱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我是你妈的亲哥哥,你说我是谁?”

叶韵大张着嘴巴,眼神中有剧烈的震动,但并非惊喜:“您是……舅、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您是……舅、舅?!”

男人颇为激动,笑声更甚:“你刚才在那边拍照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觉得实在眼熟,没想到还真是我外甥女!”

叶韵紧张得立刻腾身站起,手足无措:“啊对不起,舅、舅舅,好多年没见,我没认出您……”

“岂止是好多年不见,自从我那妹妹与家里断了联络,十几年了。你认不出我也正常,我上次见你,你还是小娃娃呢,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男人说的是事实。从小到大,叶韵只知道自己有一个舅舅,还有尚在人世的外公外婆,但基于某些家庭矛盾,李曼瑾与他们都鲜少往来,所以这些亲人,对于她而言几乎与陌生人无异。甚至……比陌生人还要难以面对。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那舅舅是怎么认出她的呢?

不过没等她表露疑问,男人率先开口问了她的近况:“对了,你现在是在上大学了吧?”

“是……大二了。”

男人瞄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一沓申请材料:“办护照,出国?”

叶韵很是拘谨,只有点头:“是的,去、去旅游……你、舅舅呢?”

“我跟你舅妈一块儿来的,我们也打算去东南亚旅游,没想到正好护照过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冠华,跟谁说话呢!”两人正在对话,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闯入。

眨眼间,叶韵发现男人的身边站了一个中年女人,正警惕地上下审视着她:“你是?”

“她是我外甥女。”男人撇了女人一眼,明显有些不耐烦,但仍对叶韵笑着说,“这就是你舅妈。”

“舅、舅妈,您好,我、我是叶韵。”叶韵僵硬地弯了弯腰。

“叶……韵?”男人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奇怪,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兀地反问,“你姓叶?”

他这一问,倒是让叶韵整个人定住了,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扇了自己一嘴巴:“哎,舅舅多嘴了,阿韵你别放在心上。我那妹妹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这些年你跟着她长大……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男人的表述有些怪异,但叶韵没能听出来,只怔怔地张了张嘴:“还、还好……”

“不过她有她的苦衷,你现在也长大了,多理解她,别怪她。”男人见小姑娘一脸的惊惶和疑惑,不知又联想到什么过往,顿时生出一些忧伤的感慨,继续说,“今天能跟你碰上,可见亲人之间的缘分没有断。你帮我转告她,都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矛盾,哪能真的一辈子不来往?你外公的身体最近不太好,你外婆年纪也大了,总是眼泪汪汪地念叨她,让她有空还是回一趟娘家……至于其他大人的事,我也不便跟你说,你是小孩子,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他的语气里带着悲哀的恳切,叶韵不敢去看他略显沧桑的眼睛,只是无意识地机械性点头——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心里异常混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她根本没听见,女人见状一直在旁边催促,最后男人只索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就与女人一起匆匆走开了。

窗口已经在叫号,叶韵一脸的失魂落魄,完全在状况之外,差点儿错过。幸好叶鹤亭突然出现,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小韵,怎么走神了?到你了。”

十五分钟之后,所有申请流程都已经处理完,叶鹤亭和叶韵乘电梯到达一楼,准备离开。叶韵一直神色黯淡,走在通往出口的长廊上,到了无人处,她慢慢停下脚步,转过头突然对叶鹤亭说:“刚才,我碰到我舅舅了。”

叶鹤亭也停下脚步,语调平常:“就是那个……上前与你说话的人?”

“你看到了?”叶韵有些诧异,她完全没有留意,叶鹤亭虽然在远处打着电话,可视线一直没有彻底离开过她。可见如果她不主动提,他似乎也没打算问。也许是因为她刚才的表情状态,实在算不上正常。所以,他为她保留了一些隐私,和不须向任何人解释的权利。

他点点头:“我只是猜测,你们应该认识。”

闻言,叶韵的视线慢慢垂下。午后的太阳直射在走廊光滑的地板上,有一些刺目的反光:“其实我不认识他,是他认出了我……”她的语调细弱,像一根脱落的弦,颤颤的,“他看上去很激动、很热情。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慌、抗拒,只想逃避。我甚至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认出我就好了,因为有很多事,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她抬起头,看向叶鹤亭,眸中是罕见的脆弱和迷惘:“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冷血?很可怕?”

叶鹤亭一直凝视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他深吸一口气,按着叶韵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正,然后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小韵,不要过早对自己下定义。每个人在人生之初,所有发生的事都是不由自己决定的,也不该由自己来承担,所以仓惶无措、甚至逃避,都是正常的。一个人不可能切断与过去所有的关联,但你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只需要着眼当下的生活,对现在和未来的自己负责,不要让过往成为你心上的负重,知道吗?”

他的语调很轻,语气也很平稳,凝视着叶韵的眼神深邃而宁静,像潺潺的流水一丝一丝浸透她不安的内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韵也回视着他,过了一会儿,她的瞳孔渐渐收缩,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穿过走廊到达出口,叶鹤亭牵着叶韵的手走出大楼,往地面停车场上的停车位走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大门口的台阶上,有一对中年男女,恰好一前一后相继走出。

女人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前方成排的车顶,在其间竟然发现了一个不久前才相识的身影。

“咦,冠华,那不是你的外甥女吗?”女人扬起脖子,朝前方示意,“她身边怎么还有一个男的?看上去,好像关系非同一般。”

李冠华朝着女人示意的方向望去。

但是他的关注点和女人有所不同,视线没有立刻落在那两人挽着的手上,而是盯着叶韵的背影和依稀可见的侧脸,眸色突然变得深沉,喃喃自语:“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女人听闻,转头随口问。

“太像她妈年轻的时候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无语,摇头失笑:“不像她妈,难道像你吗?不过好像是有一个说法,说什么外甥女像舅舅。但是依我看,你们可一点儿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男的是谁?”李冠华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叶韵旁边的男人身上。不远处,两人已经放开了手,正各自走向两侧的车门,准备上车离开。

“我瞧着,他们俩好像差了不少的岁数吧?啧啧,车子倒是真不错,看来不是一般的男人……不过,她不是大学生吗?怎么会?”女人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不仅说中了李冠华的疑惑,还透露了他隐隐的担忧。

因为李冠华也已经注意到,那男人的身形步伐,还有衣着气质,都绝对不可能和叶韵是同龄人。而两人之间超出界线的亲密关系,也十分明显。

他蓦地呼出一口气,同时自鼻子里哧地一声笑,没有什么嘲弄的成分,更像是感叹于这世间真的存在摆脱不掉的命运,即便是死亡也不能。

“看来不只是相貌,甚至,连这一点都遗传了。”

丈夫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身边的女人一头雾水:“什么?”

李冠华只是摇头叹气,踏步朝前离去,没再接话。

车流如织,叶鹤亭准备先把叶韵送回家,再回去处理一些紧急工作,但是周五下午的交通明显比平日更加拥堵。

又是一个长达70秒的红灯,叶鹤亭在涌动的车河里刹了车。

叶韵不知在想什么,一直静默不语,像是陷在某种思索里。等她意识到车子在走走停停,周边叁不五时响起催促的喇叭声,才转过头对叶鹤亭开口说:“……要不你就别送我了,我下车,自己坐地铁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用,过了前面的路口就不堵了。”他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因为堵车而焦躁。

她颇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先前听到他讲电话,别人只约他见面十分钟,他都推辞,让秘书另行安排预约时间。殊不知他今天陪着她耗了整整一个下午,还当司机亲接亲送,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个十分钟。

“你老老实实坐着,我把你安全送回家,就不算浪费时间。”

见他态度坚决,叶韵说不动他,只得低下声,说了一半的实话:“其实……我现在不想回家。”

叶鹤亭果然立刻转头,目光中带着询问。

“你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多闷呐……”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用手指着车窗外街道一侧繁华热闹的商业建筑,“我想在外面四处转转,买买东西,逛逛街什么的。”

“真的?”他对她的话十分存疑,“我知道你不喜欢逛街。”

“前面有个商场……过了前面红灯,你把我靠边放下来就行。”依旧心虚躲闪。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精力被分散,叶韵只是想像往常那样撒一个小小的谎,竟然都缺乏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鹤亭明显没被说服,他转回头去,望着前方倒数的红灯指示,无奈地坦露自己的疲倦:“小韵,我现在有点累。你对我说实话,别让我去猜,这样我才能放心,好吗?”

叶韵闻言,顿时无地自容:“对不起,我错了……”

“是真的不想回家?”

“嗯。”她点点头,想了一想又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送我去另一个地方吧,我想去那里看看……”

叶韵说出一个地址,叶鹤亭听后,眼神微闪,却没说什么。

很快红灯变为绿灯,车子重新启动。

相比宽敞有序的城市主干道,当叶鹤亭将车子拐入眼前这条狭长的老街,贯穿在高楼大厦中的冰冷压迫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市井热闹的烟火气充斥着感官。

街道两边布满了门面狭小的店铺,还有掺杂其中高矮错落的居民楼。居民楼的外墙墙皮斑驳,裸露的电线交错,大多都是几十年以上的老房子。

老街嘈杂混乱,人车混流,他将车子开得异常缓慢。

刚开始叶韵还出声给他指路,但随着车子渐渐深入,她就只是望着缓慢移动的街景和来来往往的人流出神。目光漫无目的地逡巡,像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告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叶鹤亭无须指路,因为在缓慢驶入的过程中,他也已经认出了这条老街——不到两年前,正是在这条街上,他与叶韵以“正式”的身份见面。那一天,他微笑着向她递出一张名片,她却一把将名片狠狠揉皱扔到地上,抗拒地否认:“你不是那个男人!”

他知道,她正是在这条街上长大。即便那个生她的女人,不负责任地将她当成一个累赘狠心抛弃。就算剔除了那部分不算美好的记忆,这里的每处拥挤的街景、每个破败的角落,仍承载着一个女孩十八年的人生。没有亲人相携,没有家人相依,这条街便是她如今与过往的唯一关联。

不久之前,他宽慰她,让她放下过去的负累。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想到这里,叶鹤亭或多或少地松了口气。

车子慢慢开到一个绿树成荫的叉路口,叶韵才又出声:“在这里停一下吧。”

叶韵的视线落在街边的某一处店铺,叶鹤亭随之望去,看到一家颇具标志性的冰淇淋店伫立在路边。

他知道,她曾经的家就在这家店铺的楼上。

果然,叶韵已经抬头,隔着车窗由上望去——

临街八层高的成排老楼,年久失修,墙皮已经脱落。如笼子一般生锈的铁栅窗户上放着发黄的空调外机,目之所及,悬空堆积着的皆是陈年累月的生活杂物,没有任何秩序感和美观度可言。甚至连路人经过,都会时时瑟瑟发抖,提防高空坠物,不会有任何安全感。

但是在十八年前,在周遭环境随着岁月变迁之前,这里配套优良的居住条件却是那时候许多人的心中向往,也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想要获得的生活保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叶韵其实算是十分幸运的孩子。

只是这份幸运,就像这栋老楼一样,在岁月过境后,只留下了千疮百孔。

“要下车走走吗?”见她看得太过出神,叶鹤亭出声提醒她。

“……不了。”叶韵收回视线,转向车内。

话虽这样说,但是她的神情并没有显出轻松,仿佛又想到了别的事。

“楼下这家冰淇淋店好像有些年头了,那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里面坐了很久,可见味道不错。你想吃吗,我过去买两份?”叶鹤亭贴心地问。

叶韵稍一收神,虽然回应有些迟钝,但带着笑意:“两份?是你自己想吃吧?”

“不可以吗?”叶鹤亭一扬头,一伸手,理所当然地指向那店铺挂在玻璃墙上的广告宣传海报:“买一送一,限量优惠;仅限今日,错过不再。”

这一回,叶韵是真的全然回过神,被他念广告台词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原来是想占便宜。”

“现在想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韵忍着笑,点点头,眼里又有了闪烁的光彩。

“等我一会儿。”叶鹤亭将车子熄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叶韵笑着,视线跟随着他,看他绕过车头,径直向店铺大门而去。不料在他跨入大门的前一刻,他的脚步突然一滞,差点儿与迎面走出的一个人相撞。

那人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杯冰淇淋,行走轻快且匆忙,但也算是有礼貌,抬头说了一声抱歉。然而,在他看到叶鹤亭的脸时,明显流露出了不小的诧异,因为他显然是认出了叶鹤亭。

与此同时,从车窗里目睹了这一幕的叶韵也很诧异,因为她显然也认出了他。

不过,没等叶韵诧异太久,那人像是有所预感,只对叶鹤亭再次点头道歉,就直直地掠过了他,往路边一辆显眼的停靠的车子走去。

他目标明确,走到前座副驾的车窗前,用手肘敲了敲窗玻璃。

然后,叶韵的脸便随着窗玻璃的下降慢慢显露出来。

他将一只手上的冰淇淋伸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买一送一,有便宜当然得占,分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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